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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得只剩下最後一個尾巴尖,珍妮從樹屋上直直跳下來,穩穩噹噹落到夏洛克面前。
早上時她原本打算與他的一場深談,因為一些……咳,因為一些小意外被打斷了,他此刻找過來倒是正好。
珍妮轉著腦袋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她頭頂上那個樹屋,四周皆是片片樹林,這樣,該不會再發生什么小意外了吧。
珍妮心有餘悸地想著。
夜晚的小風徐徐刮過,兩人隔著兩三步的距離各自站定。珍妮欣慰地覺得,這個談話的氛圍總算正常了。
可是氛圍固然正常了,時機卻好像總有些不對,尤其她一看向他的時候,兩道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他的嘴唇。那兩片嘴唇此刻又恢復到了顏色淺淡的模樣,讓人很想……
珍妮連忙在心裡打住,又搬出小黑教的靜心咒祭了一遍,再看他時,便努力逼迫自己只許將視線放在他高高的鼻樑往上的部分。
但這並沒有好多少,珍妮一直覺得他高高的鼻樑很可愛,還有那雙眼睛,當他願意拿這雙眼睛認真看著你時,可真是該死的迷人,尤其裡面還不是冷漠和冰冷的時候。
珍妮此時正被這雙迷人的眼睛看著。她設想了一下,如果夏洛克用這雙眼睛看著她,要求她留下的情形。珍妮沮喪地覺得,要拒絕這樣的夏洛克,恐怕很艱難。
珍妮正兀自沮喪著,就聽到夏洛克的聲音幽幽響起。
「關於早晨的事我又想了一遍。」
珍妮不沮喪了,她腦子裡「轟」一聲,早晨將他壓在床上欺負的那件事,非常自動自覺地在頭腦中快速重演了一遍。
他眼巴巴地找過來,就為了跟她說早晨,那個事?莫非是因為她占了他的便宜,他想讓她負責?可從前更過分的便宜也不是沒占過啊,也沒見他找著要負責。
心裡一跳,難不成是把從前那些也攏到一起,預備跟她算個總帳?
他記性那麼好,她以前仗著臉皮厚占得那些便宜,他肯定一樁樁一件件記得清清楚楚,她想賴也賴不掉。
若他果真是這個打算,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他把便宜再占回去。
腦子裡想著,嘴上卻強撐著問:「早上,什麼事?」
夏洛克看著她:「我說的是早晨我們談話的事,你在想什麼?」
珍妮的心落回原處,裝作淡定地「哦」了一聲,「我想得也是這個,你接著說。」
珍妮覺得自己仿佛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笑意,準備仔細看時,他已經恢復平日一派嚴謹模樣。
她肯定是眼花了。
夏洛克說:「早上你說想要回去。」
珍妮點點頭。但其實不是她說的,是他猜到的,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夏洛克繼續說:「我仔細考慮過了,顯然我沒有權利阻攔,所以,我同意,你可以回去。」
他的嗓音像是在涼風裡浸過,帶著暮色的氣息。珍妮盡力忽略心頭突然湧起的失落感。
前一刻她還擔憂著萬一他使「美人計」要求她留下怎麼辦?她這個人沒有別的大缺點,就是「好色」,還非常精準只好他這一個「色」。
珍妮頹唐地看了一眼天邊快要落盡的雲霞,她真是腦補得太過了。
這樣也好,過程比她預想得還要簡單快捷,她應該高興,大家好聚好散,雖然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她誠心誠意地希望彼此都能好好的。尤其希望他能好好的。
珍妮正在心裡醞釀著說些合適的道別話,就聽夏洛克緊接著說:「不過可能要晚幾天,我手上還有兩個案件需要了結,雷斯垂德也還需要一些協助。最多不超過三天。」
珍妮迷茫了兩秒鐘,小心翼翼問:「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夏洛克一副淡定的理所當然:「當然,你早就邀請了我不是嗎?」
「我是邀請過,但是……」
「我也答應了。」夏洛克補充。
這也沒錯,可是……
天際盡頭的金色雲霞只剩了最後一點尾巴尖,動物園各處已經亮起燈光。他們身處的這片林子沒有燈,只借了遠處的一點光和頭頂隱約浮起的朦朧月影。
珍妮只覺得自己此刻的思緒比堪堪浮現在天邊的月影還朦朧。
夏洛克並不催促她,仍是在兩三步遠的地方筆直站立,垂眸注視她的目光帶著別樣認真和專注。
珍妮對他這樣的神情一點都不陌生,他做實驗時,或者面對複雜難解的案件時,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以前的以前,她還沒出息的想過,要是她是他手裡的實驗器皿,或者那些案件資料就好了,那樣他就會用同樣認真專注的表情看著她。她一直覺得他認真的樣子特別特別好看。
以前的以前,她這個沒出息的想望,到死都沒有實現。
珍妮低下頭,看著蟄伏了一個冬天,剛剛從地殼底下鑽出來沒多久還帶著新綠模樣的青青草地。虎大王口中那個深諳辯證法的老天爺,真是一刻都沒有失職,堪稱勞模典範老天爺,珍妮很敬佩。
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垂著頭問:「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上一次是為了救你死掉的?」
她的聲音有點小,但也足夠夏洛克聽到。
他驚訝了一秒鐘,而後又馬上釋然。他早就知道,她其實很聰明,只是大部分時候不喜歡費神去想那些看似複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