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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看了一會兒,珍妮才迷茫的發現,那好像是一架飛機。
珍妮覺得自己有點喝醉了,不然為什麼有點想笑,心裡又有點難過呢?
羅西這隻人類幼崽說的很對,「永遠」確實是一個很嚴肅的詞。不止如此,它還是一個很沉重的詞。重到,這個世上鮮少有生物能承受得住。
珍妮是什麼時候開始想跟夏洛克永遠在一起的呢?
是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嗎?還是死而復生後第二次找到他的時候?
她也記不清楚了。但其實她想的不是「永遠」,而是長長久久。
她心裡知道,他們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
他們永遠不了。
他是人,她是妖。
他只有倏忽幾十年的壽命,而她只要別太瞎折騰,好好修煉,生命大約可以如小黑或虎大王那樣,千年萬年的延續下去。
可是幾十年怎麼夠呢?如果他死了,他們還怎麼長長久久?
沒有長長久久了。
想到這裡,心裡聚起的那點難過不禁開始泛濫,海水一樣在心裡翻滾著攪動得發疼。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隻手牽起她的手,涼涼的,滑滑的。
她低頭看著那隻手,那是夏洛克的手。那麼修長好看。這隻好看的手也會跟著他一起死去嗎?
似乎有風吹進眼睛裡,吹得她眼睛和鼻頭一起發澀。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指,把他拉過來,有點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說:「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對上她眼睛裡的潮濕,夏洛克愣了愣。
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將她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整理好,他點頭說:「好。」
可是珍妮卻難過地搖搖頭。
她知道,他還是會死的。
接著她又恍然想起來,她就要走了,就算幾十年之後他生老病死,她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就不會傷心了吧。
可是。
珍妮伸出一隻手按在胸口上,為什麼這裡還是那麼難受呢?
有一陣微涼的夜風拂面而過,珍妮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餐廳,夏洛克正拉著她的手站在街道上。德瑞斯他們已經不見了。
她眨眨迷茫的雙眼,看到夏洛克離她那樣近,靜靜注視她的目光那樣認真專注,仿佛浮生萬千,世事無常反覆,他只看到一個她,只在意一個她。
她伸手摸摸他的眼睛。
珍妮不知道,自己是被夜風吹得清醒了,還是醉得更深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的手指停在他的眼角,「你以後能不能儘量不要讓自己受傷?」
珍妮問得很輕聲。
夏洛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很沉很沉的目光看著她。珍妮覺得,他的呼吸仿佛也跟著變得低沉和粗重了。
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睫毛尖端輕輕掃過她停在那裡的手指。
半晌,他說:「你保護我,我就不會受傷。」
他說這樣的話也說得很坦然,一點不覺得要求她這樣一個「弱女子」保護有什麼不好意思。
珍妮搖頭,吸吸鼻子說:「我不能保護你了。」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沉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
那些很充足的理由在他的目光注視下突然全都逃跑了,珍妮迷糊地用力拍了拍額頭,像是要把答案從貓腦袋裡拍出來。
夏洛克大大的手掌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得更近。他在夜風中深吸一口氣,低著頭,讓她看見他目光中的情緒。
「我想我還沒有說過對不起,」他的語氣很認真,「珍妮,過去的那些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不得不把你送去美國,我也很抱歉。我必須獨自去完成一些危險的事情,我不能讓你一起去。」他跟夜色一樣涼的手指輕觸了一下她的臉頰,「……你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躺在病床上,這樣的事情,看一次就足夠了。」
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你說我以前經常丟下你,這些事情我想起了一些。我沒有丟下你,你一個人從巴茨醫院、從蘇格蘭場、從那些你不認識的餐廳走回去時,我就在你身後。那時候,我察覺到你對我的影響,這種影響甚至會干擾到我嚴謹的思維,這讓我感到危機……」
「還有那些針劑和研究……我只是想破解你身上的秘密。珍妮,」抓著她的手掌變得用力,「這是我做過最錯的事。」
他一下說了這麼多話,珍妮看著他,因為酒精而變得遲鈍的大腦讓她不能立刻明白他說了什麼,也不能準確分辨,此刻他瞳孔深處的亮光是不是追悔和難過。
可是他怎麼會後悔呢?他是驕傲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呀。
果然,珍妮接著聽到他說:「我不會說,如果能改變過去,我願意做任何事這種話。因為不存在這種如果。我更在意的是現在和將來。此前我從未將任何人規划進我的將來中,但是你已經在了,珍妮。我甚至不清楚你是如何躲過我大腦的搜索和監視,當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無處不在了,不管是被遺忘的過去,還是現在和將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正站在漫天繁星之下。珍妮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本能地感覺到他似乎有什麼地方變得跟平時不一樣了。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仿佛天上所有的星光都跑到他眼睛裡了。他灰色的瞳孔中聚起一道漂亮璀璨的銀河,她被他鎖在銀河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