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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極其不豁達的小性子,珍妮還是第一次使,深為自己臉紅。
要說她以前在林子裡的時候,整日跟著虎大王欺負弱小、胡作非為,也是個「萬人嫌」,那時她的臉皮厚如城牆,從不覺得如何。
不知怎麼現在不過一個眼神,就受不住了,還被傷得落荒而逃。
真是越活越回去,沒出息得很。
雖然自我批評得很徹底,但跑都跑了,再折身回去實在太丟人——她也是要面子的好麼?
珍妮獨自一隻貓在黑夜裡鬱郁地晃了半晌,實在沒地方可去,便混去了愛因斯坦那裡。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愛因斯坦這隻狗是只好狗,非常夠意思的分了一半它的窩給珍妮。本著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的精神,還極大度地把自己的晚飯勻了些給她。
珍妮一顆拔涼的心暖了暖,道過謝,委婉地將愛因斯坦的狗盆推還給了它。
「狗子,你說,是做人好,還是作妖好?」
夜晚的風有點涼,珍妮往愛因斯坦厚厚的皮毛上靠了靠。
對於名字雖然叫愛因斯坦,但實則沒有那麼高智商的愛因斯坦來說,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它絞盡腦汁地思考了半天,誠懇答道:「我沒做過人,也沒做過妖,但我覺得還是做狗更好。」
珍妮轉過頭,夜色中綠得發光的貓瞳望著它。
「我,我說錯了嗎?」愛因斯坦訥訥地問。
珍妮那點微末修為,在小黑面前只算個小透明,但在愛因斯坦這等心智未開的小動物面前,那就是威壓極大的大妖怪,很能逞逞威風。
「沒,」靜了幾秒鐘,珍妮伸出爪子,慈祥而和藹地摸了摸它的狗頭,「我也覺得你這樣挺好。」
珍妮又在愛因斯坦的狗窩裡消磨了半晌,問了它些很有哲學難度的問題。
雖然珍妮之前覺得向一隻三歲的狗子諮詢感情問題有失身份,但漫漫長夜,大家隨意聊一聊以打發時間還是可以的。
這些「隨意聊一聊」的話題大概是這樣的:
譬如,你和你主人作為兩種跨物種的生物,平日都是怎樣培養感情的?
再譬如,有一天你不滿足和你主人吃吃喝喝的關係,想與他發生些不可描述的關係該怎麼辦?
……
諸如此類,種種問題,直把一隻忠勇憨直的狗子問得暈頭轉向,深覺狗生艱難。
等到珍妮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終於起身告辭,愛因斯坦立刻一躍而起,眼含熱淚地相送。
珍妮深受感動,覺得愛因斯坦這隻狗子不光夠意思,還很有眼光。這個朋友她認下了。
眼見狗子對她如此依依不捨,珍妮有心再陪它一會兒,但心裡著急回去看夏洛克,遂遺憾告別。
目送著珍妮小巧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夜色中,愛因斯坦很是鬆了一口氣。
站在小旅館前面,珍妮抬頭望了望夜空。
陰天,天空中一顆星星都看不見,月亮也羞赧地躲在雲層後面,只旅館大門前的廊燈照出一小片光亮,昏黃昏黃的,瞧著好不悽慘。
時間已逾凌晨,四處都靜悄悄的,小餐廳里的壁爐火熄了,音樂也停了。
珍妮一隻貓遺世孤立狀地站了半晌,方悄無聲息地順著窗台一路躍過去。
她原想借個窗子鑽進去,不想夏洛克房間的門窗都關得死死的。沒辦法,只好又用了一次那時靈時不靈的穿牆術。
房間裡是跟外面一樣的靜悄悄,不過比外面稍亮堂些。珍妮抬頭一看,見一盞床頭燈默默亮著。
就著燈光,能清楚看到躺在床上的房間主人。
珍妮踩著肉爪子走過去。
走兩步又停住了,有些納罕地抬爪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這跳得有些太歡快了啊。
而且越走近跳得越快。
珍妮一路膽戰心驚地往前走,直擔心自己成為第一隻因心跳過快而死的貓妖。
最後終於艱難跋涉至他床前,珍妮輕輕跳上旁邊的柜子,待看到那張陷在枕頭裡的白皙臉頰,她瘋狂跳動的心臟又突然平靜了下來。
這可真是神奇。
珍妮就那麼蹲在柜子上,痴漢臉地看了半晌。
一邊看一邊還在心裡下著論斷,他睡著的時候比醒著可愛多了。
確實可愛多了,那雙總是能洞察一切的雙眼輕闔著,長長睫毛蓋在眼窩處,在那裡留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頰此刻正陷在柔軟的枕頭裡,柔柔的頭髮垂下來,蓋住他一半額頭。
珍妮沒忍住,從柜子上輕輕一躍,直接跳到了他枕頭邊,湊得更近了。
她重量輕,踩在床墊上一點痕跡都沒有,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把頭湊過去,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後又顫巍巍的伸出小爪子,小心翼翼觸了觸他額前的頭髮。
珍妮十分沒出息地想,別說他只是用利劍一樣的目光看了她一兩眼,就算他當真拿利劍在她身上戳一兩個窟窿,她也總能原諒他的。
他是她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啊!
珍妮不知道,人類世界裡有一個詞叫猥瑣,正適合形容她現下一臉陶醉地又聞又摸的行為。
正兀自沉浸在「猥瑣行為」中無法自拔的珍妮,突然看到夏洛克落在被子外面的一隻手。
誠然,完美的夏洛克也有一雙骨節分明、修長完美的手,但這並不是此刻這隻手吸引珍妮注意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