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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從學校趕來的老師和同學,等到了聞訊而來的長輩和親戚, 最後終於等到了庭審結束後姍姍來遲的紀從霖。
他們都震驚於梅如吟自殺的行為中,唉聲嘆氣, 悲泣如怨如慕。
可自始至終,沒有人給過他一個安慰的擁抱, 沒有一個人。
人情冷暖, 既可笑又可悲。
……
「能不能抱抱我?」
女人的聲音軟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不堪一擊卻又惹人心憐。
紀梵沒動,目光灼灼地掃過她發紅的眼眶。那雙能夠蘊著笑意說出「我是孤兒」的眼睛,此刻蓄滿了淚水, 水波瀲灩,盈盈欲墜。
他是真的生氣,氣到想要撒手不管。
可也是真的心疼,疼到只想臣服呵護。
許是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簡清鼻尖一酸,眼淚就這麼無聲掉了下來。她咬著唇瓣,努力不溢出哭聲,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紀梵。
感受著男人溫熱堅硬的胸膛,感受到他心腔內強而有力的跳動。冰涼的身軀仿佛有了回溫的跡象,促使她更加貪婪地握緊了雙手的力道。
「紀梵。」
「對不起。」
手臂上的鮮血弄髒了他的襯衫,簡清熟視無睹,只管把頭埋得更深,肆無忌憚地抱著他,任憑淚水弄濕他的衣襟。
「對不起。」
「弄髒了你的衣服。」
睫毛上擺,掃過他頸肩的肌膚,只剩下濕漉漉的觸覺。
「是我的錯。」
她說著,又想起方才掉下樓時聽到的那一聲輕喚。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戳破了她的心防,聲音立馬啞得泣不成聲:「我不該不計後果,不該意氣用事,不該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代價。」
她只是不想再經歷一次曾經的絕望,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可以挽救的生命在手中溜走。
可是她卻差點……
「我差點——」
辜負了媽媽的囑咐。
察覺到她逐漸發顫的後怕,紀梵垂下眼瞼,伸手將人撈進了懷裡。她的腰很細,輕輕一攬,虛晃得沒有一點真實感,只有通過加重力道來感知她的存在。
「簡清。」
下巴蹭過她的發頂,紀梵眸中色彩暗流涌動,帶著明顯的警告:
「再有下次——」
說到這,腦海里猛地划過方才的那一幕。指腹蹭過她腰處的衣料,不經意間收緊。
紀梵的話音戛然而止,突然俯身,臉頰蹭過女生耳鬢柔軟的髮絲,所有的驕傲和冷臉都在面對她時潰不成軍。
下次?
不可以。
簡清聽出他話語裡難得的認真和生氣,眨了眨眼睛,自我反思:「我承認今天有些感情用事,面對翟迎的時候做得還不夠理智,摻雜私人感情。」
「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她的道歉極其誠懇,頭頂卻一直緘默不語。
以為會再次等來一頓訓斥,誰料,紀梵突的蹭了蹭她的鬢角,抬手將她的腦袋壓向頸肩。
女生呼吸間的熱氣落在他的肌膚上,一下又一下,如同羽毛拂過,明明酥癢得難以忍受,卻又止不住上癮。
「簡清。」
他又一次喚了她的名字,說出的話莫名有些低落,隱隱渴求:
「別有下次了。」
「好不好?」
-
鑑於手臂上的傷以及高處墜落造成的傷害,簡清也被帶上了救護車。急診的人很多,兩人做完全身檢查,翟迎因為心理問題暫時被老師和醫生簇擁著。
簡清沒想著插一腳,被紀梵拉著去處理傷口。
給她清創的是個年紀有些大的醫生,用酒精棉球擦淨周圍被血跡沾染的區域,看著小臂上的傷口,沒忍住皺眉輕「嘖」了一聲:
「哎呦,你這劃得不淺啊,可能要縫一下,還得打針破傷風。」
簡清扯出一抹笑,短髮散下透著股凌亂的病態美:「沒事。」
急診送來的患者是些什麼事,他都知曉得一清二楚。老醫生瞅她一眼,又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男人,一副瞭然於心地嘆了一口氣:
「你這個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沒事上趕著瞎折騰什麼呢。」
酒精棉球擦淨過後的傷口清晰地暴露出來,乾涸的血液混雜著不長不短的傷痕,看起來愈顯嚴重。
老醫生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沒好氣地教訓:「看看把自己弄的一身傷,想讓男朋友心疼啊。」
簡清一愣,下意識回眸,毫無徵兆地對上紀梵的視線。
男人身上的白襯衫被她方才一抱,褶皺不說。血跡乾涸過後氧化成暗紅色,就像暈染在宣紙上的墨水,一滴便足以毀了其本質的清雋雅白。
他不該是這個模樣。
紀梵沒說話,目光掠過她的傷口,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
他眉眼間的情緒很淡,看不出一絲被調侃的尷尬,低聲道:「你先處理,我去看一下那邊的情況。」
簡清遲疑地「哦」了聲,目送著他的背影走出急診室。冰涼的液體擦拭過傷口,難以忽視的刺痛感扯回了她的思緒,讓她沒忍住輕「嘶」了聲。
「疼啊?」
見她默認,老醫生將手中的力道放輕了點:「你看看,這細皮嫩肉的,非得整道疤,也難怪你男朋友要生氣。」
簡清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醫生準備縫合的工具。當針穿破皮肉,看著黑色的縫合線帶出一點血色,她的表情並未見半分波瀾,繞了半個反射弧,突然出聲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