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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清?」
簡清呆愣地看著他泛著濃濃倦意的臉龐,什麼也沒說,光是聽到他的聲音,眼淚就沒出息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滾燙滑過冰涼的臉頰,一路抵達下頜,最終經不住重量滴落在地。她抿著唇,無聲與他對視幾秒鐘,突然伸手直接抱住了他。
逃走的溫熱又再度在他的身上尋到,這一抱,簡清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抓著自裂隙透進來的唯一一縷光,緊緊不放手。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擁抱,紀梵一愣,睡意直接散了一大半。他的嗓音莫名有些啞,透著淡淡的關心:
「怎麼了?」
睡裙的邊角輕晃,簡清蹭了蹭男人柔軟的衣襟,又抬起下巴將臉蛋貼近他裸露在外的頸肩,埋首控訴:
「你好慢,我喊得嗓子都啞了。」
紀梵長舒一口氣,也不著急追問,只抬手捏了捏眉心,滿臉憊色。
「我這段時間比較累,剛剛睡下,沒第一時間聽見。」
聽出他話語中,隱藏在溫聲下的倦怠,簡清心裡生出一股濃濃的歉疚: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晚打擾你睡覺。」
她的態度過於誠懇,紀梵挑了挑眉,沒什麼情緒地盯著她的發頂,眸中思忖漸深。
過了大概幾秒鐘,他突然笑了聲,順著她的話道:「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趕緊鬆手吧,我好回去繼續補眠。」
聞言,簡清沒動,反而抱得更緊了,生怕他下一秒就會甩手進門。
「不要。」
「我就抱一會。」
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女生柔軟的身軀緊緊貼著他的,經此一舉,兩人之間幾乎嚴絲合縫。
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紀梵喉間一滾,莫名覺得有些干。脖頸處的肌膚被她細軟的頭髮蹭著,酥癢又擾人心亂。
他無奈地垂下眼瞼,什麼也沒說。
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
在門邊緩了幾分鐘,把人帶進屋。遞了杯溫水過去,紀梵站在沙發一側靜靜打量著情緒些許穩定的女生,隨口一問:
「做噩夢了?」
簡清捧著杯子低低地「嗯」了聲。
「看不出來,膽子還挺小的。」
他的視線落至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腳丫時,不免又添了句:
「鞋子不穿就跑過來。」
簡清沒理會他的調侃,晃了下雙腿。
餘光瞧見她的舉動,紀梵稍稍偏頭睨了她一眼。電視機屏幕依舊處於關閉的狀態,倒映出沙發上那個端坐的身影,說不出的脆弱。
電視。
想起今天下午她驟然轉變的情緒,好像就是因為看到了當時播放的新聞。本來已經有些猜測,現在她又做了噩夢,總覺得所有的事情發生得不太尋常。
從那起播報的殺人案開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隨著玻璃杯擱在茶几上的清脆聲響,打破了沉默許久的氣氛。
紀梵回眸,先是掃了眼水杯,見是空蕩蕩的,才滿意地打量了下女人此刻的表情。
她的眉眼很乾淨,沒有妝容的修飾,少了平日裡的凌厲攻勢,偏偏眼眶還紅紅的,倒顯出幾分淡顏的清柔來。
像是一副山水畫,初看時只識得大體,再一眼便容易深陷其中,越接觸越想靠近好好描繪。再深入點,便想獨攬其身,讓其中的美和餘韻只有自己能夠欣賞和理解。
收起心中異樣的情緒,紀梵緩緩起身,瞥了眼時鐘,前前後後一折騰已經過了半小時。
他繞過沙發,拍了拍椅背:「過來。」
簡清順著聲音抬眸,以為他要送她回去,頓時警鈴大作。
一想到那個可怖冰冷的夢,以及醒轉時空曠漆黑的房間,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排斥。她的眼瞼開始發顫,指尖抓住睡裙的邊緣,躊躇不定。
久久沒得到回應,紀梵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過來。」
坐在那的女生徐徐站了起來,隔著一面沙發,烏溜溜的大眼睛浸滿試探,似在看他眼色,第一次向他示弱:
「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
紀梵目不轉睛地看著依舊有些膽怯的小姑娘,難得意外地歪了下腦袋。
且不說現在是三更半夜,如此直白充滿歧義的話,從精明穩重的簡律師口中說出,多少還是有些沒料到。
她的話毫無防備,往壞里想就是在邀請,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致命誘惑。
不知想到了什麼,紀梵扯了下唇角,嗓音有些啞,點點笑意流轉:
「簡清。」
「你對我就這麼放心啊?」
簡清怔愣,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方才話里的第二層意思。被紀梵如此揶揄,這會她也不覺得尷尬,低下頭很輕地「嗯」了聲。
男人眼眸微閃,視線向左下瞥了眼,似在斟酌什麼,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那如果對門住的是鄭樞燁,你還會一樣嗎?」
「一樣。」
極其乾脆利落的回答,快到紀梵稍稍起伏的心都沒來得及波瀾,一下就趨於平靜。
他眯了眯眼睛,正想自嘲,又聽到女生真摯的下一句話:
「但是人不一樣。」
不長不短六個字,只花了短短的兩秒鐘,像是定海神針,直接定了他那顆漂浮不定的心,順帶撒了點糖霜。
窗戶紙捅得有些大了,不再需要一步步的試探和猜忌,好似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對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