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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木質的樓房,有些年頭了,最讓他中意的是房間並不大,臥室與其他房間都是用拉門隔開,公寓的大門是鐵質的欄杆,已經生鏽了,他推開形同虛設的欄杆,走進公寓裡。
自從那時以後,他就離開了津島柊時的家,再也沒有回去看過一眼。
他爬了一陣樓梯,來到自己居住的房間門前,暗青色的防盜門,太宰治甚至沒有放下蛋糕盒,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鐵絲,隨意的扭了扭,兩下打開了門。
「啊,開了開了。」太宰治自言自語,將鐵絲裝回口袋中。
他將皮鞋隨意的脫在玄關,關上門。
「我回來了。」
視線內一片黑暗,他按下開關,走進房間裡,電燈昏黃的亮在頭頂,老式的房間,鋪著藤蓆色的榻榻米,中央放著矮圓桌,太宰治將蛋糕盒放在桌子上,坐在了矮桌邊。
說是房子,其實只是暫時的一個落腳點,實在是有些寒酸,從玄關進入後就是臥室,中間放著圓桌,旁邊鋪著被褥,沒有什麼多餘的房間,廚房和廁所倒是在更裡面的位置,不過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也不會有人來。
刷著清漆的桌子,保持著棕木的本色,一圈一圈的樹紋,可能是因為旁邊坐著太宰治這樣相貌精緻的人,倒將簡陋襯托成古樸。
桌子上隨意的堆著許多書。
他將長腿塞在桌子下面,太宰治不喜歡拉開窗簾,因此水色的窗簾緊緊的閉著,房間裡除了燈光沒有光亮,他一邊翻開書,一邊慢條斯理的扯開蛋糕包裝盒上的絲帶。
「喵嗚~」
背後的窗簾突然動了動,一道橘色的光迅速的竄了出來,一把撲到太宰治的背上。
「啊呀,好重。」太宰治被這突然一擊壓的向前,笑了起來。
把他當成貓爬架似的,是上了年紀的美知子小姐,即使上了年紀,也一如既往的嬌縱,手腳靈活的扒拉著他的衣擺,爬上他的肩膀,趾高氣昂的踩來踩去。
太宰治伸出手,將美知子小姐從肩膀上抱了下來,熟練的把手指從齜牙咧嘴的貓咪嘴裡□□。
美知子大概也是上了年紀,再沒有當面那麼凶了,只是姿態兇狠的將他的手指叼住,並沒有咬下去,太宰治撫摸著繃帶上留下的小小的牙印,溫柔的摸了摸美知子小姐的腦袋。
他手法熟練的摸下巴揉肚子,美知子很快就合上了眼睛,貓咪睡著在他的腿上,發出小小的呼吸聲,鬍鬚一動一動。
他的一套擼貓手法師承津島柊時,人嫌狗憎的太宰治,居然也有貓咪願意躺在他的腿上睡覺,這笨蛋貓咪是不是根本沒發現自己換了主人啊?
他曾經聽過一個詞,「棄貓效應」。
被拋棄過一次的貓,再一次被人撿回家的的話,就會聽話的不得了。
它從精緻安逸的窩裡被丟了出來,即使不停地發出喵喵叫的哀求,用爪子緊緊的扒住主人的衣角,也依舊被主人拎起後頸,隨著一聲關門聲,被狠心的丟到門外。
流落街頭,從此失去歸處。
這樣的貓咪,如果再一次被主人撿回家,就會小心翼翼。
因為害怕再一次的拋棄。
但是在美知子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小心翼翼的痕跡,它仍舊驕橫跋扈,氣勢洶洶。
太宰治低下頭,看著熟睡在他身上的貓咪,忍不住扯了扯它的鬍鬚,「美知子小姐,你被拋棄了啊,你知道嗎?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啊,你知道嗎?」
「你被拋棄了啊,你不知道嗎?」
被他騷擾的不厭其煩的貓咪眯縫著眼睛,嗷嗚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
他拔出手指,轉而撓起貓咪的肚子,直騷擾的它無法入睡,憤怒的蹦起來給他一通喵喵拳,太宰治這才大笑起來。
「果然,真是笨蛋。」
把美知子折騰的精神抖擻後,太宰治這才哼著小調,將撒著厚厚的糖霜的蛋糕挪到桌子正中。
雪白的糖霜,撒在柔軟的如同雲朵的奶油之上,點綴著晶瑩的草莓,切開的橫截面,露出綿軟淡黃的蛋糕胚。
太宰治一根一根的將蠟燭插上去。
熟悉的記憶,不由自主的浮現,他似乎又聞到熟悉的墨水與桃花花枝的香氣,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在房間巡視了一圈。
空蕩的,什麼都沒有,他像是絲毫不在意的收回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面前的蛋糕。
十四歲,十五歲,十六歲,十八歲。
或許對一個生命漫長的人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可是對他。
他有沒有明天呢。
「二十歲生日快樂。」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的說,似乎與一個溫柔的女聲重合在一起。
「反正津島小姐的話。」太宰治自言自語的將蠟燭亂七八糟的插在蛋糕上,「多少根都不夠吧。」
紅色綠色的細蠟燭插在蛋糕上,太宰治沉默的看著,輕輕的沾了一點,塞進嘴裡。
「好甜……我以前……怎麼會喜歡吃這種東西。」
他自言自語。
一個分神,美知子就竄上了桌子,貓咪觸碰到燃燒著的蠟燭,立刻驚嚇到炸毛,慌亂之間在桌子上亂蹬,把蛋糕踩的七零八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