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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助理過來幫助津島柊時收拾桌子上堆積如山的禮物,將禮物和信件分揀開來,「津島老師,禮物實在是太多了,您開車來的嗎?」
津島柊時將花束抱起來,正低下頭去看亂七八糟的花,露出笑容,「不,我沒有開車。」
「那怎麼辦呢?」助理皺起眉頭,「我找人送您回去吧。」
津島柊時搖搖頭,站起身,「我走回去。」
「那……這些禮物,就直接寄到您家裡吧?」助理詢問道。
津島柊時微微頷首,「謝謝,那就是這樣吧,今天辛苦你們了。」
會場開著的空調冷氣很足,六月間的天氣,即使是已經傍晚,空氣卻越發悶熱,像是低低的將天壓了下來,沉沉的墜在人心上。
即將離開會場時,津島柊時將長風衣外套脫了下來,露出內里單薄的黑色鎖骨衫。
「哎呀,老師,你的衣服沾上泥了!」身邊的工作人員發出一聲驚呼。
津島柊時聽到這句話,低下頭去,她的衣服是米白色的綢緞材質,散發著珍珠般柔和的光澤,一看就是昂貴的布料,胸口的地方染上了點點的暗色痕跡。
「是泥巴嗎?」工作人員將疑惑的視線投向津島柊時手中的花束,包裝簡陋的花,沾著泥巴也不奇怪。
津島柊時伸手摸了摸那一片痕跡,復又舉起手中的花束,認真的打量著,霎時間,她臉上的表情變換了,臉色變幻出一絲柔和。
那是一種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的溫柔。
「不是,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轉而將外套疊好放進了手提袋中,依次和工作人員致謝後,就抱著花束,從會場的後門通道走了出去。
「吶,你有沒有覺得。」
等到津島柊時的背影已經遠到看不見,助理才將視線移到旁邊的工作人員身上,小聲喃喃,
「津島老師,好像真的很喜歡那束花啊?」
工作人員用大到懷疑他會將自己的下巴甩下來的力度,拼命點頭。
真是奇怪,這麼一捧既不漂亮,也不別致的花。
他深深地疑惑了。
顏色刺眼,花朵也不怎麼新鮮,甚至有些都禿嚕嚕,露出沒有花瓣的光杆。
津島老師為什麼會喜歡這麼一束花呢?
從會場的側門通出來的,是一條平坦的小路,路上有些細碎的小石子,微微浮著些灰塵。
很安靜,沒有什麼人。
津島柊時獨自走在這條街上,將花束舉到眼前。
用繃帶隨意纏繞著莖部,長長的繃帶,余出來的自然而然的垂下來。
她看著看著,突然緩緩收緊手指,將一束的花莖收攏在指間。
纖細的,一用力就從莖杆里流出汁液的,是桃花花莖,帶著細微絨毛觸感的,是繡球的球莖。
刺痛手心的,是玫瑰的刺。
刺。
尖銳鋒利的疼痛,清晰的深入皮下,津島柊時鬆開手,手心浮現一點一點,如同紅梅點點的印記。
她攤著手掌,深深地注視著這些印記,然後將視線轉移到繃帶上。
相似的一點一點,是緊緊的用力握住時,留下的痕跡。
她明白粘在風衣胸口的暗色痕跡,究竟為何了。
纖細的疼痛,津島柊時動了動手指,緩緩的蜷縮起手指。
「太笨了。」
用手這麼用力的去握帶刺的玫瑰花,還真是太宰治能幹出來的事情。
她出神的望著手中的花。
懷裡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是清脆的的鈴兒響叮噹,津島柊時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津島柊時一手拿紙袋和花束,另一隻手劃開屏幕。
握住手機後,手掌就一陣陣的牽扯痛。
她嘆了一口氣,將手機舉在耳邊,緩慢的邁開腿。
電話那頭,是一片安靜的空白。
街道很安靜,電話那頭也很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津島柊時聽了一會,將手機拿到面前,再一次看了一眼那個號碼。
她點下擴音免提,將手機的聽筒更加近的貼近自己的耳朵。
這下隱隱約約的能夠聽到,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
那邊似乎也努力的貼近手機,呼吸聲距離收音器極為近,雖然刻意的放輕了,仍舊像是貼著耳廓撒下的聲音。
幾乎接近無聲的呼吸聲,在擴音器的幫助下,清晰的傳入津島柊時的耳朵。
津島柊時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維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沒有說話,走上回家的路。
這條小路平日沒有什麼人經過,鞋底踏在上面時,細的灰塵就緩慢升騰起來。
微小的灰塵懶洋洋的漂浮在空中,接受到太陽的照耀,也變成黃燦燦的金塵。
津島柊時一邊望著天空,一邊隨意的踢著腳下的石子。
街道,天空,落日,她緩慢的走著,保持著這個姿勢,穿過人行道,走過紅綠燈,穿過繁華的商業街,又走過安靜的小道。
海鷗從她的頭上盤旋飛過時,津島柊時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走近了大海,一抬眸,廣闊的海面就倒映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