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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著很大的雪,這他倒是記得很清楚,因為撐不下去的寒冷和飢餓,明明是自衛組織的「羊」,在津島柊時走入擂缽街時,團團將她圍住。
「她一看就很有錢,這樣的人在擂缽街,就算我們不搶她,也會有人搶的,而且輪到別人她可能連命都沒有了!」現在已經不在羊的前輩興奮的紅了眼,拉著中原中也狂熱的勸說:「再說,這也都怪她,如果她不走到擂缽街來不就不用受罪了嗎?」
看中原中也依舊不動,前輩著急的吼道:「難道陌生人比同伴的命還重要嗎?再沒有錢雪村他們就要病死了!」
中原中也無法阻止他們,只能遠遠地看他們將年輕的女人圍住。
此刻的「羊」像飢餓的狼群,反而是那個女人,更像是無助的「羊」。
這應該是不對的,中原中也想,他想要阻止,遠遠地站在人群後。
被一群拿著刀的孩子包圍著的,正是津島柊時,她好像沒有聽到那些威脅的話語,視線隨著成群的候鳥,散漫的漂浮在空中。
「聽到沒有,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們,就讓你離開。」
被忽視了的前輩憤怒的拿著刀逼向她的脖頸。
好像才聽到他的話,津島柊時緩緩低下頭,點點雪白的雪花掛在她的睫毛上,隨著她低垂的眼睫顫動,她微微偏了偏頭。
「你想要什麼?」她的聲音也和她的外表一樣,柔軟而綿長,不等到回答,就用疲倦的口吻說,
「都給你們罷……」
她毫不猶豫的留下了身上帶著的東西,扎著絲帶的京都點心,一信封的現金,金懷表,項鍊,鑲著寶石的發卡,最後,連身上穿的毛呢外套和手提袋都給了他們。
絲毫都沒有猶豫,將所有東西都攬在懷裡的前輩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她已經可以走了。
中原中也看著她的背影慢慢離開。
四目相對時,津島柊時的目光猶如蜻蜓點水微微的從他身上盪過,隨即又凝視到雲朵中的一片。中原中也看著發了意外之財正興奮的交談的同伴們,像被釘在地上一樣,抿緊嘴角,遠遠地跟在津島柊時背後,默默護送她走出擂缽街。
回到基地時,同伴們已經將所有東西都分好,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的手提袋被隨手扔在一邊,中原中也將它拿起來,裡面靜靜的躺著一本書。
暗色的封面上包裹著塑封。
「羊」的其他人是都不對書感興趣的,中原中也將這本書攥在手裡,裝錢的信封上皺皺巴巴的寫著,
『樣書,請津島老師過目,另附上稿費20萬日元。』
中原中也看著信封,視線不受控制的回到書的封面上,一字一頓的讀到;「津,島,柊,時。」
於是,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津島柊時,大約,是一個寫小說的人。
第2章 反語症
她像是最柔軟善良,不應該染上一絲凡塵的聖人。
在中原中也將那本意外得來的小說看完第三遍時,第二個冬季又來臨,在雪下到最大,幾乎像柔軟的毛毯覆蓋住腳背時,津島柊時又來到了擂缽街,依舊是那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這次,她留下黑卡與大量的現金,摺疊的全是褶皺的大量紙鈔揉成一團,被人毫不在意的夾雜收據與各種便簽之間,亂七八雜的現金券,包裝精美的手工餅乾,還夾著幾封沒有整理過的情書。
「羊」的孩子們對文字毫不感興趣,但是卻天然的對戀愛感情這種事情充滿好奇,聲情並茂的朗讀那幾封情書,每封都寫滿了對津島小姐的愛慕和崇拜。
其中一封,語言之中表露出的愛慕和絕頂膜拜,幾乎到離開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哈哈哈這個人是傻瓜嗎?真好笑。」女孩用擠出來肉麻的腔調讀道:「你是甜蜜的原罪,是神的恩賜,是溫柔的春風與最纖塵不染的雪。」
「真噁心。」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著,不停打趣。
中原中也受不了這種氣氛,離開了室內,坐在屋頂上,他撐著下巴,悶悶的長嘆一口氣,這些信還沒有來得及被收信人閱讀,就已經被搶到了他們這裡。
他的目光放在遙遠的一點,發散著思維,無目的的想,為什麼她今年又來擂缽街?明明去年在這裡被搶劫過,卻又在冬季來到這個地方。
他想著想著,又想起那本小說,津島小姐的文字冷淡而壓抑,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不帶感情地敘述著故事。
明明是冰冷的文字,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威力,一字一句的讀下去,帶來的滾燙熱浪,幾乎讓人忍不住的流淚。
中原中也想著,津島小姐的文字和她本人一樣,是鉛灰色的冷淡,綿軟無力的哀傷,卻又細密柔軟的透露著對這個世界的愛。
第三次見到津島柊時,是第三個冬季。
那一年的中原中也,憑著強大的異能,已經成為了擂缽街的「羊之王」,在飄著細雨的冬季,中原中也懷著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預感,等在擂缽街的外層。
當津島柊時的身影隱隱約約的出現在視線中時,中原中也鬆了一口氣,她果然又來了,中原中也出現在津島柊時的面前,冷淡的質問她,
「為什麼又來到擂缽街?」
津島柊時的目光第一次認真的投在這個赭發少年的身上,凝視著中原中也赭石色的髮絲,寶石般鈷藍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