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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手,小小的,溫暖的,攥著她的小指。
淡色的髮絲,肉乎乎的臉,此刻正雙眼緊閉的趴在她的床邊,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是街上的孩子,津島柊時注視著這孩子臉上因睡眠而產生的兩朵紅暈,輕輕的抽出手,他的名字是……對,是夏目,夏目貴志。
那個奇怪的孩子,總是一個人呆在公園裡,因為父母雙亡而寄居在阿姨家,說是阿姨,其實是血緣淡到這個8歲的孩子都弄不明白的遠方親戚。
阿姨並不管他,他總是一個人呆在公園裡,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鄰裡間都不喜歡這個孩子,鄰居家的奧田夫人還曾經告誡過津島柊時,這個孩子是個滿嘴謊言的小騙子,總說自己能看得到妖怪。
真是奇怪,不會說謊話,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所說的話,卻沒有一個人去聽,沒有一個人去相信。
似乎是感受到了津島柊時的視線,夏目貴志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鬆開了手。
他一副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的睡傻了的模樣,呆愣愣的注視笑著看他的津島柊時,慢慢的眼眶中浮起一層水霧。
夏目貴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小小的抽噎了兩下,「津島小姐,你醒了嗎?」
小孩子的關心都寫在臉上,直白而單純,津島柊時忍不住的想要微笑,剛想說話,喉嚨中又是一陣劇痛。
夏目貴志飛快的跳下床,為她端來水杯,「醫生說你現在還說不了話。」他在病房裡忙來忙去,招呼完了醫生,又回到津島柊時的病床前。
「津島小姐,你已經睡了好多天了,我那天帶著美知子小姐去找你,就看到門開著……」他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眼圈紅紅的,「你就倒在床邊上……」
是了,津島柊時想了想,這也是她作為「英靈太宰治」,大眾所賦予的想像吧。
因為人們眼中她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擁有這樣的特質。
津島柊時摸了摸他的頭頂,涼涼的髮絲又細又軟,夏目貴志的眼淚終於大滴大滴的落下來,「醫生說你是一氧化碳中毒了,還好搶救及時。」
津島柊時握住他的肩膀,將他攬到懷裡,夏目貴志蹬掉鞋子,爬上了病床,將頭埋在她溫軟的懷裡,「我是偷偷溜出來的,阿姨不讓我出門。」
「不過阿姨不會發現我來看你了。」他頓了頓,好像在思考怎麼表達:「美知子小姐應該也很擔心你,我也擔心你一個人住院害怕……」
他小心翼翼的說著,帶著哽咽的軟軟尾音,津島柊時安慰性的撫摸著他的背,慢慢的在夏目貴志軟乎乎的手心中一筆一划的寫著,
「謝謝你。」
夏目貴志還掛著淚珠的睫毛眨了眨,露出害羞的笑容,這孩子好像很不擅長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在這個可以任性的撒嬌的年紀,他卻會因為自己哭了而不好意思的躲閃目光。
他是真心的擔憂著津島柊時的安危,只有她一個人會對他笑,和他聊天,陪他玩耍。
只有津島柊時會相信他所說的話。
夏目貴志來到這個城市,是幾個月以前,那個時候津島小姐就已經居住在這裡了。
阿姨每天都很忙,沒有時間照顧他,桌上放著用保鮮膜覆著的冷掉的飯菜,他也會自己加熱。
他一直很寂寞。
津島柊時所居住的一條街都是複式的別墅,街尾有一間很大的公園,每天晚上會有很多家長帶孩子來玩,他孤零零的聽著歡笑聲,孤單的站在後面看著他們玩耍。
「你也是一個人嗎?」
直到一個穿著紅色背心笑容燦爛的刺蝟頭小男孩向他搭話,他的名字叫勇郎,遇到他,夏目貴志在這個城市才有了朋友。
他們每天晚上都在公園玩耍。
有了朋友,夏目貴志的生活才有了顏色,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被所有人忽視,像一個不存在的人所帶來的的害怕終於被緩解。
他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變得開朗起來。
在那一天晚上,他和勇郎正在堆沙子城堡時,一回頭,看見一點紅紅的火星在黑暗中。
一個女人坐在公園的鞦韆上,指尖夾著煙,臉在煙霧之間模糊起來,她沉默的注視著這邊,注視著玩耍著的勇郎與夏目。
夏目貴志聽阿姨提到過,住在那座種滿桃花與紫陽花洋房裡的津島小姐。
可能是交到朋友所帶來的的勇氣,他跑到了津島柊時身邊,邀請她一塊玩,因為,她看起來比他更加寂寞。
她也沒有朋友嗎?可是聽阿姨說,她是一個很厲害的作家。
「一起玩?」
津島柊時在他跑來之前就掐滅了香菸,她的目光投向勇郎所在的方向,
「好啊。」
夏目貴志有了兩個朋友。
津島小姐有些奇怪,她只和夏目貴志說話,勇郎也很奇怪,他從不和津島小姐搭話,三個人唯一的交流橋樑就是夏目貴志,相處的平安無事,夏目貴志覺得每天都是快樂的。
直到那一天,隔壁的奧田夫人接孩子回家時,正好看見夏目和勇郎聊得火熱,她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她的孩子大聲問夏目貴志,
「你在和誰說話呢?」
夏目貴志疑惑的看向奧田夫人,又轉頭望望勇郎。
「這孩子是在和我說話。」
身後傳來聲音,津島小姐慢慢走了過來,不容置疑的將夏目貴志攔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