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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你!」
馮璐說她是向雲后座的同學,她就想起來了,的確有這樣一個人。
「你還會寫小說啊,好厲害的樣子!」
其餘幾人開始玩笑起鬨,追問起向雲都寫了什麼。
向雲感覺越來越冷,馮璐既然記得她寫小說的事情,那肯定也還記得一些別的,影響更大的事件。
「學生時代瞎寫的東西,上不了台面。」
她的尷尬和恐懼幾乎要從胸口溢出來,令她不由自主地攥起拳頭,心裡砰砰直跳,她希望馮璐不要把最敏感的話題引出來,讓這件事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
她不該來的。
本應是他們的同學會,她一個中途退場的外人,瞎參合什麼?
馮璐好像讀懂了向雲眼裡的緊張,她微微一笑,誇讚了一句向雲那時候文采就很好,問她有沒有繼續深造,後來讀了文還是理。
向雲回答說自己高中選了理科,大家聞言驚訝,話題自然就引開,然後沒有人再提這件事。
向雲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臨近中午的時候,來參加的聚會的老同學已經有四十來人,當時他們初中一個班也就不到六十人,來了一多半了。
聚會發起人餘明對這個情況明顯是滿意的,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他就讓酒店的服務人員準備午餐。
自從得知這場同學會是最早的那一批,向雲就度秒如年。
即便她話少,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她,她還是如坐針氈。
十二點過,餘明組織大家去餐廳,馮璐恰巧坐在向雲身邊,在等上菜的空隙,她與向雲搭話聊天,向雲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
她時不時就會掃一眼座上的人,心裡一直惴惴不安。
直到飯局開始,沒有人再來,也沒有人說起初一的時候那件荒誕的醜事,宴會上氣氛和睦融洽。
餘明領著幾個人開始勸酒,向雲和馮璐知會一聲,中途離席,要去洗手間。
馮璐也不想喝酒,於是與向雲一起開溜。
「你為什麼不寫小說了啊?初中的時候我挺羨慕你的,文筆那麼好,如果堅持下來,現在肯定都成作家了。」
她們並肩走著,馮璐提起這件事,向雲垂眸數著地面上的瓷磚,漫不經心地回答:
「作家哪裡是說成就成的,況且我也就一通瞎寫,沒毅力堅持,後來學業忙,就放棄了。」
「好可惜……」
馮璐真的替向雲感到可惜,向雲沉默下來,沒再接話,前面轉角過去就是洗手間,向雲以為馮璐不會再開口了,結果卻聽馮璐突然說道:
「向雲,我沒想到你今天會來,真的,有件事我想跟你道歉。」
向雲腳步一頓,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馮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發覺向雲的異樣,自顧自地說下去:
「當初那件事……」
「向雲?」
她話沒說完,被人打斷了。
馮璐抬起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女人站在那裡。
那是個漂亮的女人,穿著淡紫色的薄風衣,鵝蛋臉,頭髮燙成栗色大波浪,妝容艷而不妖,腳下踏了一雙十厘米的紅高跟,身材高挑而成熟。
如果她是來參加同學會的,無疑會是這場同學會中,最亮眼的存在。
向雲一張臉頓時沒了血色。
「向雲?真的是你?」
那女人臉上顯出驚訝,快步朝向雲走過來。
向雲站在原地,兩條腿像被凍僵了似的,沒了知覺,仿佛有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應聲,連單音都發不出來。
「你是文初旬?」
馮璐比向雲先一步開口,語氣難掩震驚。向雲垂下眼眸,瞳孔籠上一層陰霾。
她也認出來了,這個女人是文初旬。
曾經是她的好友,是她剛上初中、情竇初開的時候,偷偷喜歡過的女生。
也是她遭到眾人責難欺凌,被迫休學在家等待處分的時候,轉學離開的人。
沒留聯繫方式,沒多說一句話,走得倉惶匆忙。
向雲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來面對這樣的遭遇,她覺得自己今天應該去買□□,說不準能中個大獎,少努力幾年。
不僅她稀里糊塗地來參加了這場莫名其妙的同學會,就連當初轉學走的文初旬也來了。
文初旬走過來,朝馮璐點了點頭,然後在距離向雲兩步遠的地方地方站定,對她說:
「向雲,好久不見了,待會兒聚餐結束,我想請你喝杯咖啡,咱們敘敘舊。」
她的笑容爽朗大方,自信陽光,和杯弓蛇影,軟弱自卑的向雲大相逕庭。
向雲心口像針扎似的,疼痛密密麻麻地躥升上來,讓她幾乎當場失態。
她恍惚發覺,當初的事文初旬早已釋懷,被困在原地走不開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所經歷的痛苦,禁錮了她那麼多年的枷鎖,全像笑話似的,別人都有了嶄新的人生,她卻還是那個小丑。
「我和你沒什麼好敘的,失陪了。」
她就是小心眼兒,固執地不肯和解,不想原諒當初傷害過她的那些人。
匆匆說完這句話,向雲側身從文初旬身邊走過,她太過狼狽倉惶,甚至沒等與她同行的馮璐。
前邊的拐角朝左轉是衛生間,朝右轉是酒店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