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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停車登記,向雲帶著在路上買的水果和捧花上了住院部五樓,一路看過去,找到楊悅所在的病房。
病房門關著,向雲走到門口,忽然頓住腳步。
她來得急,一路上腦子裡都是亂糟糟的,其實沒有想好要怎麼向楊悅開口。
病房裡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向雲站在門口,做了兩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這才將手搭在門上,準備敲門。
忽然,嘩啦一聲響,病房的推拉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護士手裡拿著托盤,正要朝外走。
「你是來看望病人的?」
護士看著向雲手裡的果籃和捧花,明白了向雲的來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嗯,我來探望楊悅。」
「楊悅在裡面靠窗那張病床。」
「好的,謝謝。」
向雲謝過熱心的護士,側身讓護士先過,然後提著東西走進病房。
門口的交談雖然小聲,但已經引起了楊悅和她母親的注意,兩人同時朝向雲望過來。
「阿姨你好,我是小悅的同事向雲。」
「小向啊,我經常聽我們家悅悅提起你。」
向雲略覺尷尬,窘迫地抿了抿唇,楊悅看了她一眼,也不好意思,便嗔道:
「媽,我晚上想喝點粥。」
楊母點頭應了:
「行,我出去買點。」
說完,她先從一旁的果籃里拿了個蘋果遞給向雲,熱情地招呼向雲吃水果,然後檢查了一下楊悅床頭掛的點滴,沒什麼需要注意的,就對向雲說:
「小向啊,你們聊。」
向雲禮貌地應聲,臨行前,楊母又叮囑楊悅不要亂動,這才轉身走了。
「小悅,你……好點了沒?傷到哪兒了?」
等楊母出去了,病房裡另外一張病床沒有人,屋裡只剩向雲和楊悅。
向雲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神態拘謹,有些不安,猶豫很久之後,才緊張地問道。
相比向雲的侷促,楊悅倒是平靜許多,她避開了向雲的目光,將視線落在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上,緩聲回答: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天下公交的時候有個電瓶車搶道,我沒注意,被蹭了一下,扭了膝蓋,已經拍片檢查了,醫生說問題不大,明天早上就能出院了。」
聽楊悅說起經過,向雲覺得愧疚極了,她咬著下唇,心裡非常難過,便道:
「對不起,小悅,那天如果不是我……」
她想說,如果不是因為她,楊悅的心情受到影響,也許就能避開這場禍端了。
但楊悅轉過頭來打斷了她:
「說什麼呢?你難道還要替搶道的電瓶車背鍋?」
向雲被噎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駁,卻聽楊悅繼續說下去:
「雲姐,我沒怪你,是我太唐突了,那天我有點得意忘形,還希望雲姐不要放在心上,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忘了吧。」
楊悅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目光低垂,緊抿唇角,覆在薄被上交疊的手掌與勒緊被沿的五指泄露了她內心的此刻翻湧不息的心緒。
「小悅,我要為那天的事情道歉。」向雲一張嘴,楊悅便抬起頭來,意圖阻止她,向雲先一步開口,「你讓我說完。」
向雲用力呼吸,灌了一胸腔消毒水味的空氣,差點將她嗆住,這才勉強壓制住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和緊張。
「我為那天不尊重你的行為道歉。」向雲說道,「我不該中途跑走,小悅,不是你不好,問題在我自己身上。」
「我不歧視同性戀,這句話我沒有說謊,但是我以前經歷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以至於我現在對這類人面對的社會壓力感到本能的恐懼。」
「我很軟弱,沒有敢於面對父母親朋責難的勇氣,所以也沒辦法許你未來,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值得託付的人。」
說完,她站起身,朝楊悅躬身行禮:
「小悅,對不起。」
楊悅目光平靜地看著向雲,聽她慢慢把話說完,在向雲朝她說那句對不起的時候,她突然問道:
「你以前也喜歡過女生嗎?」
向雲垂在庫縫旁的手將大腿揪痛。
那種暈眩的感覺又一次出現,她緊張又痛苦。
承認過去,無異於拷問她的靈魂。
但她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而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找回理智,儘可能平靜地回答道:
「嗯,喜歡過。」
楊悅臉上保持著微笑,但眼角卻被淚水濡濕。
她沒有哭鬧,深深地看了一眼垂頭躬身的向雲,溫聲開口:
「雲姐,謝謝你的坦誠,我願意原諒你。」
楊悅凝望著向雲,瞳孔中的光芒一點一點收斂起來:
「但是在我放下這段感情之前,我恐怕沒辦法繼續維繫我們之間的友誼,可我還是任性地希望哪天我找你說『請你和我繼續做朋友』的時候,你不會再拒絕我。」
向雲抬起頭來,看著楊悅的眼睛,真誠地點頭應了:
「好,我答應你。」
「所以,雲姐,今天就請你先回去吧,我媽媽應該快回來了。」
楊悅拉了拉被角,下了逐客令。
向雲手揣進褲兜里時,摸到冰冷的腕錶,她垂下目光,終究沒有開口說要將表歸還。
至少在楊悅將表送給她的時候,她們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