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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焯輕舉妄動去查秦千柔固然不對,但如今這下場未免太過悽慘,邵齊東不由得想到自己。二十多年前,他一無所有,背了一身債務落魄不已,卻又不甘心一輩子只做個打工人。
有人找到他,扶植他,讓他在短短几年內就成為財富新貴。他的身家急速膨脹,他的名氣地位與日俱增,他漸漸成為海城被人關注的傑出企業家。
只有邵齊東心裡清楚,他的這一切並非完全靠自己掙來的,所以他必須盡心盡力為當初栽培他的人效力。時間久了,他沉浸在眾人追捧的環境中逐漸麻木,一度以為自己真是地方龍頭企業的負責人,是地方產業支柱,是大而不能倒的人物。
賀焯的事給了他當頭一棒,令他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心裡對於秦千柔已不僅僅只是防備了,而是有點怕。
這麼多年,他如履薄冰,走鋼絲般地維繫經營,把東升集團送上蒙城第一高新技術企業的寶座。卻在此時,心中惶恐。
秦千柔……邵齊東在心中反覆默念這個名字,一遍一遍梳理她跟沈沂秋之間相處的細節。
他從姜瑗那裡也沒得到解釋,不明白這兩個之前並無交集的人怎麼一下子就如此密切起來。之前準備的那份合同是騙不到沈沂秋了,可是沈之楓的那些東西,他比賀焯更想要,而且想要的也更多。
他試探過,沈之楓掌握的秘密遠比賀焯所知道的要多。他們夫婦只是眼饞那些已經申請過專利的那些,卻不知有些半成品更有價值。
賀焯倒了也好,那些專利也沒人搶了,說不定還能一併吞下。邵齊東如是安慰自己,嘴角卻扯起一抹無奈苦笑。
司機不時觀察老闆的反應,儘量把車開得平穩,生怕惹惱邵齊東。他跟在老闆身邊時間挺長,像今天這樣無謂守著一個年輕人的事,還真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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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沂秋不像來的時候那麼著急了,她看了時間,不早不晚,於是便轉換方向去了趟超市。
張夢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這時她終於有時間回復。對方確認她沒事,這才放心。沈沂秋收了電話,視線又轉回超市的櫥柜上,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有人可牽掛,也被人牽掛,這樣的感覺讓她有了真切重回生活的真實。這樣的生活,才是有溫度的。
想起在海城相處的這段時間,雖然忙碌,但因為跟秦千柔距離很近,沈沂秋覺得比在蒙城的時候還要高興。具體因為什麼高興她倒說不上來,但一想到那些日子的點滴,心裡就暖暖的,也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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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直接去了林霜之辦公室,這件事既然是針對她的,由她來處理更合適。秦千柔問了一遍其他同事的情況,確定一切正常後才安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電腦里的文檔依舊還在,她卻對著題目發呆。
剛才發生的事並沒有過去太久,回想其中細節,還是讓人覺得驚險。如果沒有沈沂秋,這件事要多久才能水落石出?如果沒有沈沂秋,她跟黎婉會不會也遭殃?
秦千柔的思緒逐漸散開,想到的都是沈沂秋。她以為自己替這孩子解圍,沒想到自己其實受了她更多恩惠。
但如果真要計較,又哪裡算得清到底誰欠誰更多。
只是,她對於黎婉剛才的那句話頗為贊同:她好像也真有點離不開沈沂秋,至少有她在,自己就好像多了一層保障。
這是心底而生的安全感,用再多言語也無法取代。秦千柔最初對沈沂秋的特殊感應力是好奇,現在不知不覺已經有些依賴了。
這孩子,還真是有些神奇呢。
黎婉在林霜之的辦公室里就不像她的好友那般輕鬆了,從進門開始她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組長,你說這事怎麼處理?我是直接告訴警、察還是台里自行調查?」
林霜之轉動鋼筆,不時將筆帽拔下又放回去。
「這事你能百分百確定是誰做的嗎?還有手鍊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這我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確定,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那個人。」
見黎婉如此篤定,林霜之心裡的搖擺小了些。
「你說這事是針對你的,可是你也喝了奶茶,一點事都沒有,會不會是弄錯了?」
黎婉很是煩躁,不知怎的,最近她面對林霜之的時候脾氣總是壓不住。別人問出這樣的問題她會耐心解釋,但是這話從林霜之嘴裡冒出來,就惹出她一肚子的火。
「還不是因為我出去晚了,有人把我愛喝的口味給拿走了!剩下的幾杯裡面全是我平時不喝的,我能怎麼辦?」
她的音量上去了,語氣也沖了,林霜之一怔。
「你別生氣,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而已。」
「了解了解,你平時了解的就不夠!非要等我也上吐下瀉,最好還暈倒在地你才會相信是麼?那要不我再等等,看看下一次是吃東西中招還是走路被砸,來證實我說的沒錯。」
黎婉越說越激動,眼眶都快要紅了,說完這一串後她頓了一下,悶悶說:「我沒生氣。」
林霜之在心裡吐槽,都這樣了,還敢說沒生氣。
但面上是不敢再跟黎婉爭論了,她抽出桌上放著的面紙,遞過去,柔聲說:「沒生氣沒生氣,你先擦擦。」
黎婉一把搶過面紙,嘴裡卻逞強:「擦什麼擦,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