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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在改變,穆心理師同樣在改變,她已經由當初剛來的時候信誓旦旦的想要治好秦怡的壯志雄心變成了怎麼樣少挨幾句罵的心酸卑微。
當她走到三樓的時候,隱隱的感覺不對勁兒了……
有很輕的音樂聲從房間門裡飄了出來。
穆曉曉身子僵了一下,她停在原地,不可思議的掏了掏耳朵。
她沒聽錯吧?
大小姐睡不著,練琴很正常……不是有很多孤獨又高尚的藝術家都這樣麼?
可是,這曲子,不大對勁兒啊。
穆曉曉認真的聽了一會兒,再三確定之後,她輕輕的敲了敲門。
也許是門裡的人彈的太投入,也許是大小姐認為這麼晚了,不該有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膽來敲門,並未在意,她的門是虛掩著的,隨著穆曉曉敲門的動作,被敲開了一個縫。
透過縫隙,微弱的暗黃的燈光投了過來。
穆曉曉對天發誓,她不是故意往裡看的,可就正正好好看見了。
而一直彈琴的人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她遲疑了一下,緩緩的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那一刻。
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穆曉曉看著手裡抱著她的兒童琴的大小姐,整個懵逼了。
臥槽?!
她是誰?
她在哪兒?
為何大小姐會拿著她的兒童鋼琴在彈《兩隻老虎》?!
第19章 (二更)
穆曉曉這震驚的眼神真的是激怒了大小姐了。
秦怡已經很久沒有起這樣的氣場了, 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帶了風,那股子濃濃的殺氣幾乎要把穆曉曉卷出去。
大小姐的確每晚都睡不著覺。
是真的睡不著,就是那種明明很累了, 身體也告訴她想要休息,可當秦怡躺在床上的時候,大腦很清晰,許許多多曾經的畫面像是電影一樣湧入她的頭中, 讓她無法入眠。
剛開始的時候,很痛苦,秦怡也試著掙扎過, 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可根本沒有辦法,這並不是她能左右控制的。後來,她吃過許許多多的安眠藥,最開始, 會有效果,會睡著,而且是那種沉沉的渾渾噩噩的醒來後偶爾都會忘記自己在哪兒, 是什麼時間,有時候, 秦怡甚至以為回到了小時候, 短暫的開心之後是長久的悲慟, 並且隨著時間的加深,藥量加重, 她的身體無法承受, 出了問題。
大把大把的掉頭髮,心慌, 流虛汗,疲憊乃至虛脫。
許醫生檢查過後,曾經告訴過秦怡:「小姐,安眠藥的副作用太多了,抗藥性會隨著使用時間增加而增加,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有時候,安眠藥就好像是一種類似於毒癮一般的依賴。
秦怡這一輩子,經歷了種種之後,再不想依賴任何,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片小小的藥劑。
從此之後,她寧願失眠,也不再去吃。
可每當夜晚降臨,夜深人靜的時刻,寂靜的黑就像是一個漩渦將她吞噬。
有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能夠堅持的等到姐姐回來。
她還會想,如果姐姐秦海瑤回來,看到她這樣,是不是會難以接受?是不是會……嫌棄?
秦怡總是有種種想法,很多時候,痛苦像是湍急河流將她掩埋。
她經常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彈鋼琴。
音樂是刻在靈魂深處最後的救贖,是湍急河流之中的唯一浮板。
今天,她本來在彈鋼琴曲,後來彈著彈著想到了半天的種種,想起穆曉曉姐妹倆彈《兩隻老虎》的時候,秋秋和穆曉曉扭著屁股開心的圍著她唱歌跳舞的歡樂樣子。
她已經許久沒有那樣的開懷了。
沒有誰生來孤獨。
大小姐試探性的拿出了穆曉曉的鋼琴,只是想要試一試,那音樂是否有這樣的魔力,可她才剛彈了一遍,就被人撞破了。
她現在是憤怒中夾雜著一股子被戳破秘密後的惱羞成怒。
兩股怒火合奏,變成了狂怒。
好在穆曉曉是個優秀的心理師,反應速度超乎常人,她以光速推了出去,站在門外稍微緩和了一下,她趿拉著拖鞋,在地上用力的踩了踩,好似那腳步聲由遠到近:「大小姐,你睡了麼?」
秦怡:……
這個人,真的是幼稚到讓人髮指,這樣就想抹去剛才的一切麼?
呵。
穆曉曉再次敲門。
這一次,再打開門,大小姐已經坐在了茶几前,她手裡端了一杯涼茶,淡然的看著穆曉曉,那眼神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而之前的玩具鋼琴也不知道藏哪兒去了。
——你來做什麼?
穆曉曉看她這樣心裡偷偷的笑,面子上還保持著正常:「我來跟你一起賞月。」
秦怡:……
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很想要戳瞎她的眼睛。
到底是湊在了一起。
穆曉曉推著秦怡去了客廳,她知道大小姐的喜好,只留了一盞黯淡的檯燈。
她推輪椅的動作是越來越熟練了,大小姐換了一套白色的冰絲蠶睡衣,黑髮撲在肩膀,瘦削的鎖骨,因為疲憊蒼白的面孔,無論何時都挺直的身子,倔強又讓人心疼,曉曉真的很想抱一抱她,像是之前在孤兒院抱很多失眠的小朋友一樣,摟著在床上唱著搖籃曲哄一哄。
可是……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