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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死過一次、化作王虛的人,緣一留下不為別的,只是為了確認無慘死後不能作妖而已。
他記得活物若抱憾而亡,受創的靈魂會在死去之地凝聚,先成地縛靈,再是化為虛。曾經的他能一步從虛進化成瓦史托德,想來以無慘對生的執念,有極大的可能墮落成虛。
為防萬一,他會守著這片地,直到他認定「安全」為止。
約莫第五日,鬼殺隊的鎹鴉帶來了產屋敷真的親筆信。
這位當主的字跡素來穩重,可此次卻失了分寸,有幾筆抖得不像話。但能傳到他手上,就說明這是產屋敷真寫得最好的一封了。
展開信箋,緣一溫和了神色。
掃完內容,緣一舒展了眉宇。
產屋敷真告訴他,纏繞在他們一族命線上的詛咒消失了,無慘確實死了。
五條蓮為他繪上的符文褪盡,他的身體也逐漸健朗。以前的他連揮刀也不能,可昨日竟能手執刀劍揮動十餘下,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產屋敷的欣喜與感激,全書於信中。只是,他們一族執著誅滅無慘三百年,驟然得知他的死訊,激動是真,可驚疑也是真。
「未見其死,我心惶惶。」
但既然手刃者是你,我相信宿命結束了。犬夜叉,我信任你遠勝信任我自己!
【緣一,我信你。】前世的主公也如此說。
剎那,薄薄的信箋變得沉重起來,恍若前塵與今生的重合,恰似時光齒輪的合併,讓那一位主公與這一位當主的身影交疊起來。
原來,有一種人的氣度和風骨是不論時空轉換、年代更迭、子女交替,也永遠不會改變的。
「真好。」
詛咒結束,意味著產屋敷一族解脫。至少在人間,產屋敷與無慘已無瓜葛。
可他不行。
自他生為半妖,接觸到世界的另一面後,他就明白有時候死亡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形式的開始。無慘雖死,但他仍需謹慎。
故而直至第七日正午,緣一方才離去,循著氣息找到了殺生丸的落腳點。
不同以往,兄長居然允許休憩處殘留著別人的氣味,而那個人還是兄長頗看不順眼的五條蓮。
「五條兄長來做什麼?」
殺生丸把獄門疆拋給他,淡淡道:「宿儺的手指。」
緣一微怔,回神後立刻打開獄門疆查看手指,就見裡頭的五根手指齊全,還……多出了三根?
他再數一遍,確認了是八根手指。
「五條兄長為什麼要把手指交給我們?」
緣一直覺不對,五條蓮是咒術師,還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以六眼在咒術界的決定性地位,有時候他做出的決定,可以看作是咒術界做出的決定。
按理說,咒術師與妖怪的立場天然對立,見面不打架就不錯了,把緊要的咒物交給妖怪這種事簡直匪夷所思!
然而,五條蓮不僅做了,還送來了三根手指……
「是出了什麼事嗎,兄長?」
「邪術士在獵殺術士,為了手指。」殺生丸平靜道,「你追殺獵物的這幾天,邪術士得手了兩次。」
「五條蓮決定把手指交給你保管,之後,他會在犬山守著你的人類母親。」
短短几句,信息量極大。
讓他接管宿儺的手指,說明五條家要集體出動,不會再有餘力看顧封印。
而五條蓮作為術士的表率,非但沒在前線,反而呆在犬山守著他的母親,只能說明母親的處境絕不安全,已經有了危及她性命的跡象。
思及此,緣一臉色難看:「是在出羽境內放出宿儺的邪術士嗎?我記得他的氣味。」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有事情做了。
難得的,殺生丸轉過金眸看向他,打量的眼神有些認真:「倒是有點妖怪的樣子了。」復又閉上眼,「我以為你這半妖會迫不及待地回犬山,去照看你那人類母親。」
沒想到是選擇追殺新的獵物。
蠢半妖總算明白了防禦不如進攻的道理嗎?
半妖要是能在邪術士找上十六夜以前宰了他們,十六夜就沒有危險可言。只要實力強大,一切威脅都不是威脅。
「五條兄長在,我無需擔憂。」緣一道,「而我擁有宿儺的八根手指,還是別輕易回去比較好。」或許回去了才會給犬山帶來災禍。
「我會等他們主動送上門。」
聞言,殺生丸對緣一的成長稱得上滿意。當幼崽對狩獵的態度變得從容,對自身的弱點變得明晰,就不會再淪為別人嘴裡的獵物。
「不錯的選擇。」他甚至給予嘉獎,還大方地「關心」了一下他的狩獵狀況。
就像兩百年前父親會詢問他獵到了什麼妖怪,戰鬥中得到了什麼經驗,勝利後收穫了什麼戰利品……殺生丸知道半妖弟弟已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狩獵,便拿出長輩的態度,決定給予指點。
他還記得第一次正式狩獵成功時是九歲。
父親曾抱起了他,將他舉過頭頂,大笑出聲:「不愧是我斗牙的兒子!」
那般對待親子的溫情,他只有在人類身上見過。
「殺生丸獵到了什麼?」父親讓他坐在肩膀上,飛過山川與大河。
「兩百年的飛頭蠻。」
「哈哈哈!你才幾歲,就敢去獵殺兩百年的妖怪了?」父親的語氣狀似指責,實則溢出了連他都能聽清的自豪感,「身上受傷了嗎,殺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