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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緣一出生前, 後鳥羽天皇曾討伐由北條氏掌控的幕府,結果棋差一招輸給了北條政子, 不得不接受了被流放的命運。
經此一遭,鎌倉時代的武家崛起,但生活環境局限了他們的思維。
幕府不願讓北條政子一個女人得勢, 而北條政子更狠, 得不了勢乾脆擁護新的天皇,以之為刀切入武家軟肋,一手締造了鎌倉百年的皇權與武家制衡的局面。
果不其然,北條政子雖死,隱患埋下。及至緣一百歲,後醍醐天皇的刀鋒再一次對準了武家。
緣一遠離大島,天皇與武家正打得不可開交。戰火之下, 除卻犬山尚算安穩, 其餘地區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屍橫遍野, 腐臭熏天。盜匪四起,民不聊生。
緣一解決過幾波強盜, 便受到了殺生丸的警告。長生種少插手人類的事,安置一個犬山已是妖怪對人類的仁慈, 再干涉像話嗎?
緣一明白,便遠離了這方土地。
而戰亂一起,各種魍魎都會出世。那些藉由枉死者的血肉、怨恨和情愛而生的妖怪,將在戰亂中日益強大。如是, 妖界的勢力將迎來一輪洗牌。
殺生丸知曉,於是留在了原地。
戰火蔓延,局勢的變動也影響了妖怪的遷徙。屍骨越多的戰地妖怪越多,武藏平原只是其中之一。
河童與尼姑妖的爭端僅是冰山一角,在接下來的十餘年中隨處可見猙獰的厲鬼,以及喜食人肉的凶暴妖怪。
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也唯有追隨在強者身邊才是最佳的保命法。
邪見沒有選錯主人。
他所追隨的殺生丸,確實是他所見過的最強的大妖。
當然,要是別那麼冷就好了……
「殺生丸大人,你等等我啊!」可憐邪見一把老骨頭,愣是在幾年內跑出了小伙子般的健朗。
作為河童小妖,他比殺生丸的膝蓋還矮不少,通體綠色,尖嘴圓眼,穿著一套規矩的棕色「退紅」,頭戴一頂侍烏帽,提著人頭杖追著殺生丸跑,還時不時被石頭絆倒。
但他的主人並不體恤他這位活了六百多歲的老頭,別說等,沒飛走就不錯了。
「殺生丸大人、殺……誒?」邪見的呼喚戛然而止。
只見大妖已坐在溪邊,背靠大樹闔目,似是在小憩。邪見立刻噤聲,看了看日頭就自覺去找吃食,但不曾為他的主人備一份。
並非他不願盡到家臣的責任,而是他家大人從不吃東西。
確切地說,邪見沒見過殺生丸進食。這位大人不是曬太陽,就是沐月華,全然不食人間煙火,比高天原的神活得還飄然。
且他似乎受不了煙火氣。
起初,邪見每次生火烤蜥蜴,殺生丸便蹙眉避得很遠,厭煩時還會隨手抄起小石頭砸在隨從頭上。
邪見總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直到數日後,他家大人化身白犬踩死了三隻雜碎,他可算明白自己為何招人嫌了。
白犬,那不就是狗嗎?
狗鼻子那麼靈,他還在大人邊上烤蜥蜴,那能忍?沒殺了他真是大人寬厚!
不過,沒想到如此風度翩翩的殺生丸大人,原型居然是狗?
「啪啪啪!」三枚石子連發,邪見頂著三個大包栽進了坑裡。
「殺生丸大人,邪見知道錯了!」
多麼奇怪啊,明明他什麼也沒說出來,偏偏大人總像是知道似的。莫非主人有通心術嗎?噫,幸虧他對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鑑,否則早死一百次了。
「啪!」
好吧,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
但邪見有個「優點」,有些事就算知錯也死活不改。
到底是老妖怪了,在揣摩人心的本事上很有一套。他跟在殺生丸身邊越久,越發現對方即便是貴公子的典範,也有著一些不可說的「小毛病」。
他家大人只走直線,從不繞路。遇見擋路的雜碎全殺了,連雜碎也算不上的妖怪就一腳踩過去,踩的還是臉……
嗯,大人非常霸道,從不給別人臉面。
他家大人很少說話,開口即嘲諷,一笑就見血。長掛口頭者有三「讓開、雜碎、殺了你」;偶爾提起者有二「你連半妖也不如」、「你也配跟半妖比」;甚少說錯的詞有一「愚蠢的」……
愚蠢的什麼,邪見從沒聽過下半個詞。
嗯,大人話很少,但是很毒舌。厭惡與蠢貨交流,埋汰人全用半妖作比。看來要在大人身邊活下去,他得表現得聰明點?
於是,急於表現的邪見搶在殺生丸面前,沖山鬼開炮:「你這個雜碎連半妖都不如就敢攔殺生丸大人的路,快讓開,不然就殺了你!」可謂是總結了考點的精華。
然後他被打了。
殺生丸:「別拿半妖與雜碎作比。」
「是,大人……」為何大人總是對「半妖」這個詞如此在乎?
難道、莫非……
邪見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道:「殺生丸大人,難道你有個孩子是半妖嗎?」
他沒見過殺生丸身邊有女人出沒,只能猜測「半妖」是大人的孩子。
說起來,他家大人也是成年大妖了。樣貌如此出色,有一兩個紅顏知己也是常事,無論伴侶是妖怪或人類,能被大人看上都是她們的榮幸。這麼一來,有個半妖孩子似乎也……
「啪!」這一次砸在頭上的石子比之前的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