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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信先到犬山,這薄薄的一張紙,歉意未免太輕浮了。哪怕兩位大人的情誼不會因此改變,我們也得讓它顯得重起來啊。」
重起來啊——重到一個月內就能抵達奈良?
有點離譜。
劍士猜緣一是說錯了話,正想提醒,卻聽緣一道:「快的話半個月內。」
劍士:……
好吧,原來不是說錯話,而是他低估了這位大人。
緣一在千春的幫助下穿上公家用的細長,待劍士告退後,他垂袖步出,邁向待客的侘茶室見五條流。
明障子半開,緣一朝里看去,就見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規矩地坐在客座上,脊背挺直,白髮成束。約莫是抽條太快,導致體重沒有跟上,少年顯得有些瘦削。
他穿著大紋,閉著眼睛,直到緣一來時才轉向他,緩緩睜開藍眸。
一瞬,如見蔚藍大海。
五條流禮貌道:「久疏問候。」
緣一直球出擊:「好久不見。」
大抵是不習慣別人的自來熟,五條流頓了頓。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見緣一態度和善,五條流也頗為放得開,更何況——
幾年不見緣一仍是孩子的模樣,五條流難免把自己代入「兄長」的位置。
別說,假設有弟弟的感覺……很新奇,特別好!
但五條流面上毫無波動,說話也是一本正經:「我的兄長還沒到嗎?」
「嗯,倆月前放飛的鎹鴉昨晚才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信送到?」緣一稍事小坐,「但它似乎受了些驚嚇,問不出什麼話。」
五條流:「鎹鴉能在外活過兩個月,很厲害。」
「確實。」緣一頷首,「不過,五條兄長沒有與流在一起嗎?」
五條兄長?流?
為什麼要叫不靠譜的大哥為「兄長」,而他是平輩叫法呢?還有,他們關係沒好到可以直接叫名字吧!
但跟五條蓮乾的破事比起來,這些都不是重點。
「兄長把我扔在五條家,跑了。」五條流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緣一:……
「肯定是要去的地方太危險,才不帶著你。」緣一溫和道。
「不。」流無情拆穿,沒給兄長留一點顏面,「他是因為被逼婚才離家出走的。」
鎌倉時男女成婚很早,男子十五歲算成年,很快就到了娶妻的年紀。像五條蓮這類二十出頭還死活不結親的人十分罕見,稱得上稀有。
且咒術師夭亡率極高,五條蓮還是家主。他外出的機會多,自然面臨的風險也大,這讓五條家上下都很著急他的婚事。
誰知,他們剛起個頭,五條蓮就連夜爬上牡丹山,單身即平安。
跑路了還不忘留書一封,大致意思為:流也是六眼,你們抓不住我,總能抓住他吧!弟弟再養養就能宰了,你們別光顧著禍害我啊!
彼時,流見信即懵逼。
這狗東西是他哥?
他對兄長的最後一絲崇拜蕩然無存。
「把我扔在五條家天天處理瑣事,真是糟糕的兄長。」流吐槽道,「或許等我再大一些,他會讓我當家主,再逃之夭夭吧。」
「我才不會讓他得逞,我一定要逃得比他更快!」
來啊,互相傷害啊!
緣一:……
一經對比,他發現兄長真是靠譜。
至少等他成年,重視血脈的兄長也不會把白犬一族的傳承任務交給他。在這塊,他比五條流自由得多。
只是,一個兩個都要逃走,五條家這樣下去真的不會完蛋嗎?
緣一正想說些什麼,然而開契的時間到了。他與五條流簡單結束敘舊,之後隨神官的指引前往三島武家的中屋,走在眾人的最前方。
開契儀式非常繁瑣,尤其針對新供奉的神明。
緣一需要領著眾人從三島家走向鳥居,在入口處的手水舍淨手。再沿著參道一路走到神門的位置,扣門三次以示「信眾來了」,再直入本殿進行參拜。
屆時,還有更多的規矩。
緣一心下嘆氣,只覺得今日註定心累。
不多時,他按部就班地走出三島家,在兩側巫女的祈祝舞中穿過鳥居,再淨手上山。而身後,犬山的住民匯成長長的人流,慢騰騰地跟上來。
參道很長,緣一走得很穩。道路兩側林深,只余鳥鳴陣陣。
在清冽的風中,他放空了頭腦。一步步邁過台階,仿佛是重新踏過曾經的一生。
樹影斑駁,搖曳輕動。緣一經過兩尊高大的狛犬像,站在了赤紅配月白的神門之外。仰頭的剎那,他似見時空流轉,像是在直面兄長衣飾上的花色。
伸出手,緣一扣上了神門。
「咚咚咚!」
悶響三聲,沉暮如鍾。他推開神門,身後的神官與巫女忽而加快腳步越過他身邊,沿著空色的石路分列兩邊,垂下頭顱。
緣一跨過門檻,後方的人湧入其中。
接著,他瞥見五條流混在神官一列,正透過人與人的罅隙沖他暗示著什麼。看那口型似乎是——
你快跑?
嗯?
眨眼,五條流的身影被人群淹沒。緣一覺得自己看錯了,終是大事為上,接過巫女遞來的據說有一百歲的柳條,開始做除穢事項。
不多時,他又在人群的夾縫中看到了五條流探出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