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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在人類的城裡有錦衣玉食和溫暖被褥,在外頭可什麼也沒有。
半妖不習慣也得習慣,除非他跑回犬山城,否則別以為自己是個孩子,就認為他得照顧他三分。
妖怪之間可沒有人類所謂的親情,多得是血親互相廝殺。他決定帶他一段時間,已是莫大的仁慈。
再不回來,就死在外頭好了。
這般想著,殺生丸闔目養神。
然而他沒料到,緣一離開可不是發脾氣,而是背了一大捆柴火回來。
接著,在殺生丸的注視下,緣一麻溜地堆起乾柴,釋放咒力生火。亮光之下,他取過柴火旁的乾草鋪地,整整齊齊地鋪了兩大張。
「兄長,乾草的味道不刺鼻。」緣一道,「請在乾草上休息一會兒吧。」
殺生丸:……
到底是前世離家出走還把自己養活的男人,緣一的野外求生能力簡直爆表。他用石塊把篝火圍起來,又把多餘的柴攔在乾草外頭,防止草墊被風吹散。
做完這一切後,他掏出鬼道大全當作枕頭,將包裹中的另一套袖袴蓋在身上。
緣一安靜地躺在絨尾之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兄長,不要離火堆太遠,會著涼的。」
殺生丸:……
篝火、草墊,對於大妖怪而言都是多餘的東西,但對一隻半妖似乎是必要。
他倒是忘了,半妖只是半妖,眼下不過是一隻三歲幼崽。白犬族同齡的幼崽也會在長輩的絨尾處求庇護,他對他或許是苛責了些。
看在血脈的份上,也看在他有膽離城的份上……
雪白的絨尾落下,終是覆蓋在了緣一身上。很溫暖,還有一股被太陽曬到蓬鬆的松香味。
緣一蜷縮在絨尾下,恍惚間想起了很久以前,兄長岩勝偷偷將自己的新被褥塞進他的三疊小屋中,告訴他:【緣一,記得晚上蓋被子,不然會著涼的。】
兄長啊……
「謝謝你,兄長。」緣一閉上眼,漸漸睡去。
殺生丸不語,只是仰頭看向夜空,殊不知他用絨尾裹住一隻幼崽的形象,就像極了天空中攏住星辰的月亮。
如果半妖一直這麼聽話,倒也不算是……
忽地,殺生丸睜開了眼睛,目光還犀利起來。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看向緣一的眼神有殺氣涌動。
緣一作為獵鬼人,自然對殺氣極為敏感。察覺到的剎那,他幾乎是立刻警覺起來。誰知翻身而起,發現沖他散發殺意的不是惡鬼也不是術士,竟是分了他一截絨尾的兄長。
一時間,緣一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兄長是妖怪,他會吃小孩。兄長把他騙出來吃掉,火還是他自己升的……
但他唯獨沒想到一種情況——
殺生丸冷聲道:「半妖,如果你敢尿床的話,我就殺了你。」
緣一:……
第18章 第十八聲汪
「兄長,我不會尿床的。」
緣一認真說完,便鑽進了絨尾底下。小小一團,只剩個腦袋露在外面,呼吸聲幾不可聞。
柴火發出嗶啵輕響,熱浪隨風散開。殺生丸收斂了氣勢,闔目小憩。
妖怪不是不需要睡覺,只是對入眠的要求並不高。想睡,睡上百年千載都可以;不想睡,醒個十天半月也常有。
但殺生丸極為自律,無論颳風下雨,每天總會歇會兒曬月亮。
月光是妖怪們普遍喜愛的一種能量,溫和陰柔,很適合緩解妖力的暴戾。往往在這時,殺生丸會卸掉所有的防禦和妖氣,同時又保持著妖怪的野性和本能。
如此,他既能休息,又能借著休息鍛鍊自身的警覺性。
殺生丸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變強的機會,可自打身邊多了只半妖,這「機會」似乎變成了「忌諱」……
緣一的睡相極好,通常會保持一個姿勢睡到天明。但不知是不是轉生為孩子的緣故,他在夜間難免多動了些。
許是骨頭太軟擱到地面不舒服,緣一從側躺改成平躺。小被窩蠕動蠕動,拉扯著絨尾一抖一抖,淺眠的殺生丸睜開眼,往半妖處瞥了眼。
緣一很快安靜下來,仰面躺著一動不動。殺生丸別過頭睡去,不再關注。
然而沒多久,許是鬼道大全擱得頸椎疼,緣一拱了拱枕頭,把書籍拱了出去。接著,他在半夢半醒間抓住一截絨尾墊在頭下,還團起身體卷了卷。
殺生丸:……
緣一不再動了,這次靜止了很長一段時間。殺生丸再次闔目,總算享受了片刻的安謐。
可他萬萬沒想到,篝火與絨尾的溫度超過了幼崽的承受極限。那蠢半妖一腳蹬上了他的絨尾,將之踹開。
殺生丸:……
這一刻,大妖怪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把半妖吊起來放火堆上烤,烤至兩面焦黑,再一腳踩碎。
他真是沒想到帶一隻幼崽會有這麼多事,是冷是熱都得考慮,要殺不殺也得糾結。
不過,既然半妖不需要絨尾,他還施捨給他做什麼呢?
殺生丸冷笑一聲,當即抽回絨尾。卻不料緣一還拿它作枕,這抽離之下,小孩兒的頭瞬間磕到了草墊,發出「咚」一聲輕響。
大妖怪的動作微微一頓。
果然,緣一捂著頭醒過來,砸得兩隻犬耳下垂。大概是沒睡飽,他的眼眶都有點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