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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慶幸自己沒有成功動了言夙,不然他這個兒子只怕就要跟廣安縣一同沒了。
樓上的言嵐看著周達,只覺得胃裡怪難受的,手裡的糕點都不香了。樓下接待到周爹和周達的言夙,一時也有點跟自家大崽相似的感覺。
——總覺得周家父子這兩人態度太過彆扭的。
好不容易將人送到樓上包廂,叫沈飛玹頭疼去,言夙才終於能歇上一歇,聽一聽說書先生精彩的段子。
聽著聽著,就覺著後頭院牆讓人給趴了。
言夙眉頭一擰,頓時從角落的座位上消失——也幸好是坐的偏,不然只怕要把邊上給嚇死。
他悄然無息的落到了牆邊,正好邊上有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樹,這個時節里還頗有幾分枝繁葉茂的意思,將言夙半遮半露著,趴牆頭的兩個半大小子毫無所覺。
這倆孩子穿著破舊髒亂,蓬頭垢面,大些的那個費勁的爬上牆頭,騎在牆上,伸手去拉下面那個小上兩三歲的孩子。
倆孩子大約也是許久沒有吃好休息好,手腳疲軟的很,廢了好一番功夫,小些的那個孩子才被拉了上來。
這時,兩人已經能夠聽到匆匆的腳步聲。
「二哥。」小些的半大少年有些緊張、不安的叫了一聲。
被他叫二哥的少年狠狠喘息幾聲,攢了一股力氣道:「我往下跳,等我落地,你往我身上跳。」
「無論如何別出聲。」
他身子瘦弱的很,還有傷在身又生著病,卻條理清晰的交代小少年。他給小少年當肉墊子,多少也不會太疼,忍一忍應該不會發出什麼聲音。
小少年眼眶一紅,連忙道:「我先跳,二哥你往我身上……」
言夙聽著那已經越發靠近的聲音——就這樣的距離,哪怕倆孩子不出聲,那摔在地上的噗通聲,也會叫來人察覺他們的位置。
他不再旁觀下去,一手一個,將倆孩子攔腰抱起,轉瞬從這方院牆上消失。
那一群人是七八個人高馬大的大漢,一路走到這小巷,卻不見追蹤的身影,頓時兩個繼續往前追,不信倆半大孩子的腳程能快過他們。
剩下的幾個則在這堆放的雜物、破筐處翻找起來,也不管這裡雜亂骯髒——要知道多少「前輩」的血淚經驗告訴他們,那些跑不動的小崽子,就喜歡找這樣的藏身之地。
然而他們確實是什麼收穫都沒有。
正準備繼續追擊,一個人卻忽然叫住他們:「看這裡。」
「那倆小子怕是爬上去了。」他指著牆根處那刮花的痕跡,又伸手摸了一下,蹭上的泥土還有幾分濕潤。
幾人對視一眼,有兩人一躍而起就站到了牆頭之上,只是牆裡的草地上卻是什麼都沒有,倒是牆頭上有些與牆面上同出一源的泥土。
兩人對視一眼就有了決斷,翻身回了巷子裡,跟其餘幾人嘀嘀咕咕起來,很快幾人分散行動。
這事兒得快,以免這家人反應過來。
——這家人雖然未必是同謀,或許只是好心相助,但這些「緣由」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
言夙將倆孩子抱住,就封住了他倆的口,以免大喊大叫的惹來了旁人的注意。
就沖這倆小子要□□進來,還被人追著,言夙就知道這其中沒好事兒。
可是,他又不能不管。
將人眨眼間帶到自己的屋子裡,言夙將孩子放下,輕手輕腳的撥了撥那大些的孩子的頭髮,這頭髮蓬亂,險些將整張臉都遮蓋住。
但稍一動,言夙就住了手,因為頭髮絲黏連在少年臉頰上的傷口上,稍有牽扯,對方就嘶嘶吸氣。
他已經是很能忍耐了。可太過疼痛,他也不可能生生將所有聲音都咽下。
大少年拉著小少年,小少年原先很是緊張,但看到大少年絲毫不掙扎,甚至放鬆了下來,他忽然就想到,這或許就是二哥一直給他說的那個大哥哥。
——果真是好看的緊。
言夙不再動少年的頭髮,輕聲問他:「阿懸,你怎麼搞成這樣?你爺爺呢?」
少年正是許久未見的霍懸。
此刻他哪還有當初分別時那精瘦勁頭足的樣子,滿面蒼白、唇無血色,兩頰都有些凹陷。
左臉上還有一大塊已經化膿的傷口。
他滿頭的冷汗,並不剛才言夙的動作牽扯了傷口,而是他一直在發燒,卻還疲於奔命,只能一直熬著。
霍懸下意識的抓住了言夙的手,張口想要說什麼,卻是嗓子乾澀的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言夙拉過一旁的凳子給倆孩子坐下,又給他們倒了溫水,也幸好言夙平日裡也沒那麼愛喝茶。
當初言夙送走霍老先生,還悄悄給老人家身體裡送了不少生物能,為得就是確保老大夫不會因為舟車勞頓而傷了身體。
——老大夫的身體本也很是不錯,否則言夙也不放心他們另擇他處隱居。
可現在看來事情卻是一點兒也不順利。
提起爺爺,霍懸不免又紅了眼睛,但他也清楚什麼事情是當下最重要的,所以他飲下溫水,恢復了一些力氣,就放下茶杯,撲通一聲給言夙跪下。
言夙連忙將孩子扶起來,跪的這麼瓷實,也不怕這兩條小細腿就這麼跪斷了。
霍懸哪裡是言夙的對手,硬生生被拉了起來。
「有話好好說。」言夙聲音裡帶著幾分嚴厲,霍懸也僵持不下去了。還不知道那些緊追不捨的傢伙,什麼時候就會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