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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叫幾個老頭臉上的皺紋都更深了幾分。
「現在怕是只有一個法子。」又是沉默了不短的時間,村長才再度開口。
「再多給稅糧官一些……,只要他們不上報,咱們大概還能安穩一段時間。或者抹過去年的事去,今天哪怕如實報,只要咱們能活命也行了。」
村長說完,神色卻不見一絲鬆懈。
一個族老頓時說道:「只怕那些傢伙的胃口不是那麼容易填平的呀。」
都不說今年多收成的那些要交出去,體會過糧食短缺的時候能夠吃飽的他們如何能捨得,就說那些稅糧官抓住了他們村這麼大一個把柄,日後他們還能有安生日子過?
那些人會如同扼住他的咽喉,除了保證他們不死,只怕不會給他們喘息之機。
想到這些,老人們恨不得將孟嬸一家生吞活剝。
宗祠堂外人擠著人,看著堂前跪著的人,目光里具是譴責,憎恨。
為什麼就有人拎不清呢?為什麼就有人能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全村人的性命呢?
旁人只能看到低聲交談的村長和族老們臉色變來變去,卻只能聽清零星幾次字詞,言夙卻是從頭到尾聽的分明。
看了看地上的人,又想了想村長的決定。
他倒是不怕那些稅糧官,可是他卻也一時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他猶豫著要不要去找找沈飛玹。
——他倒是不覺得為了不顯露自己的不同而讓別人家的稻穀也多收成,是錯誤的決定。畢竟,村民們吃飽飯的時候,可沒怪過收成太多了。
至於為什麼有的人家收成多,有的人家收成少?距離言夙家稻田遠近占一部分原因,各家的照看精細程度又占一部分原因。
所以那些被送出去、賣出去的種子,確實會因為本身的茁壯,比他們原本的種子發芽率高,結穗也多,但卻因為沒有言夙的後續滋養,收成只能多的有點。
大概就是百分之三四和百分之十五的差距吧。
言夙想這些的時候,村長他們也已經有了決斷——收買稅糧官,已經是當前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沒幾天的功夫,稅糧官可就要來了。
至於這些人的處理,村長冷著臉掃視了一圈,沉聲道:「他們為禍全村,具體怎麼處理,大家商量一個章程吧。」
他將這些當家做主的人都叫來,就是要他們提議之後,少數服從多數。也是被了殺雞儆猴。
——所以對他們的懲戒必然不會留有情面。
不知是誰開了口,喊了一聲將他們趕出村子。
一旁幾家將糧種給了親戚家一些的人,不由都辯解起來。
「村長,您相信我,真的只是給了點糧種,但是並沒有透露其他。」
「對對,只是說咱們今年的糧種質量不錯,給他們一些種一種,真的沒有說其他的。」
他們心疼那些關係近的親戚,或是聽了家中老娘、媳婦的勸,但卻也絕對沒有枉顧全村的性命。
——就算不顧其他人,也得顧及自家不是?村長一再強調這事兒的重要性,他們又不是沒有見過稅糧官的嘴臉,怎麼會輕視?
說到這裡,他們看向孟嬸一家的視線里都帶著刀子,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怎麼就會有這麼又蠢又毒的人存在啊。
整個村子的村民,多少都是沾親帶故的,所以這會兒看著他們跪著哀求,多少能夠理解一點他們心思。
——他們也有在外村的親友,過的不好的也不是一家兩家。自家能夠吃飽後,他們也確實多走動了些,給留了些吃用之類。
給糧種的心思,確實也不是一家兩家動過,畢竟想幫襯親友,不但不能說是錯,還要夸一句是善良。
可又事關全村的性命,他們也就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從其他方面去幫助。
只是此時此刻,理解歸理解,在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他們卻也不能輕易開口求情。
就在他們神色糾結的時候,村長道:「不能趕出去,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出去胡言亂語些什麼。」
原本聽到要被趕出村子的孟嬸,神色之間還透露著驚惶,她手裡卻是有些余錢,倒不至於一被趕出去就會餓死。
可他們要是被趕出去,必然不會有人願意接手他們的田地——即便接手,也是讓她心疼難忍的低價——旁的村子也不會接納他們。
他們也就只能去城中居住,可她那點錢,能在城中花幾天?
聽到村長說怕他們被趕出去就會亂說話的時候,別人想到的都是求情,都是保證絕對不會胡說八道。
可孟嬸想到的卻是村長他們有所忌憚,必然不會敢將他們一家怎樣。
村長雖然費心費神了好一會兒,很是疲倦,但處理這樣的事情他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他也還沒到這大中午的時候就老眼昏花的地步,清楚看見孟嬸的臉色。
頓時將她那有恃無恐的想法看了個通透。
村長的臉色頓時一黑,只覺得自己這比吃個果子吃到一半,發現果子肉上鑽著半條蟲還叫他噁心。
他手指指著孟嬸,氣的都有些發抖,示意族老們好好看著這個惡婦的臉色。
孟嬸被發現心思,微微低下頭,不敢太過張揚,但是心底卻並不如何害怕。
——反正要是真的被趕出去,她就去衙門報案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