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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夫子看著一大一小的背影冷哼一聲,覺得自己還從未受過如此的折辱,從來都是夫子觀一學生能不能收入門牆,哪來輪得到一個孩子來看他適不適合當自己的夫子?
——雖說這入書塾學習,與正經拜師也有所不同,但「尊師重道」卻是相同的。
而且他還能教不了一個孩子?還得被一個孩子考驗?
鄭夫子越想越偏,越想越氣,忍不住叫來自己的書童,囑咐他跟著去看看,他倒是想知道這城中三家書塾,誰家能收的了這樣趾高氣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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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夙出來之後,對鄭夫子忽然轉變的態度還有些莫名其妙,大崽也是仰頭看著他爹,小臉上滿是費解。
「沒事兒,咱們去下一家。」言夙道,牽著小孩走出小巷。
——他將自己的話和行為復盤了一次,覺得也並沒有什麼問題,就也只能放下。畢竟再怎麼糾結,這鄭夫子不收他們,不還是不收?
另一家書塾離著這一處也算不上遠,一來是朱陽鎮的大小本就受限,二來是城中住戶也都是家門相當的扎堆居住。
比如東方與南方都是較為富貴的人家,西邊與北邊都是相對貧寒的人家,這似乎成了某種約定俗成的世俗「規矩」。
這幾家書塾就都在南邊接西的這一塊——因為書塾占地都不小,這邊的房子不論是租還是買,都便宜一些。而且也不因為太靠近西邊,讓富貴人家覺得有損顏面。
當然,現在這內里的緣由,言夙還不知道這麼細緻,他只知道都在這一片還蠻方便的。
不多久就走到了第二家,無涯書塾。
「學海無涯?」言夙看著名字,也就只能想到這個最直觀、直白的出處。
大崽剛要說什麼,言夙上前敲了門,見門吱呀一聲被一個老丈拉開,言夙再問大崽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就搖了搖頭。
反正也不是重要的問題。
兩人跟著老丈進去,這次卻沒穿過幾個拱門直接去了後院,而是直接到了學堂門口。
這位夫子年歲看著與鄭夫子也差不齊,但面白無須,穿著整潔但稍有些舊的棉袍,走動間這袍角的上隱隱有些烏黑,似乎是沾染多了已經洗不乾淨的墨跡。
——內堂里似是正在「考試」,學生們唰唰的寫,時而抓耳撓腮,夫子則是不疾不徐穿梭在學堂之中,偶爾也會頓住腳步看一會兒某個孩子的卷面。
言夙也沒想到剛進來就遇到這樣的「大場面」,低頭看了一眼有些興趣,頭沒擺動但眼神卻是在東張西望的大崽。
夫子看到兩人,就慢慢走到門邊,無聲的往旁邊一伸手,示意他們移步。
出來後還不免回頭看一眼課堂亂沒亂,請老丈先進去幫他看顧幾分。
——若是在講課時分,這自然就不妥了。
季夫子對著言夙拱手見禮,帶著三分笑意:「讓足下見笑了。」
人家說的也就是客氣話,這事兒哪有什麼見笑的?言夙搖搖頭,開門見山跟季夫子說明了來意。
季夫子一聽是來送孩子上學,倒是挺高興的樣子,打量了一眼大崽,見大崽也大大方方地回看自己,就帶了幾分滿意。
——鎮上的孩子大部分他們都認識,不是在自家的書塾,就是在別家的書塾,即便沒見過也聽聞過一二。
再看言夙兩人的穿著就知道他們大概是附近村中的人。
不是季夫子對村中人有何看不上的,但說實話村中小孩見夫子的時候,確實多有幾分膽小,或是莽撞無力的。
但大崽看著就是一副有良好教養的樣子。
讓他滿意之餘還多了幾分驚訝。
「這孩子我看著應當是啟蒙過了吧?」季夫子也不說些彎彎繞繞的話試探,言夙點了點頭。
「即使如此,那便於我說說都讀到哪裡了?」這句話便是衝著大崽說的,也是要他自己答的。
——身在溫家時,家中先生自是以《千字文》、《三字經》、《百家姓》此類書文系統教授。
但沈飛玹教的可就雜了,這傢伙是想到哪裡教到哪裡,沒個章程。
大崽回憶著《三字經》等內容,直白的告知季夫子,自己已經有些不熟練了。
倒是季夫子笑了,摸了摸崽的頭:「那沒關係,也與我這其他的孩子的進度相差無幾。」
看著大崽的年歲和說話的條理,季夫子就知這孩子必然早早就受過家庭薰陶,只是不知為什麼又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但都無甚大礙,孩子既有向學之心,他是定然會盡心去教的。
「默寫之事也差不多完了,休息一下我便要開始講學,你若是想帶著孩子聽一聽課,便請稍等一會兒吧。」季夫子見老丈走了出來,學堂之中也傳來些許竊竊私語的聲響,就招呼著言夙帶著孩子進去。
言夙想了想,蹲下身來問大崽:「自己進去找個地方坐,聽夫子上一節課可以嗎?我在外面等你。」
——能不能適應這個夫子的講課方式,自然是要大崽本人來評定。
即便是言夙,都不能以自己的判斷做決定。
季夫子倒是詫異地看了一眼言夙,還是第一次見但父母的將這種重要的事情交給孩子自己做主。
——不過也確實是第一次聽到父母說要讓孩子先聽個課,看能不能適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