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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他那請人幫忙可不是一回事兒。怎麼拿著工資辦事,還要吃拿卡要呢?
言夙覺得自己見識到了人類口中的「貪污受賄」,還是強制性的那種。他就是再沒做過人,也見過人類憤怒的樣子。
不僅僅是梁飛,那些正在交稅和等著交稅的人家,沒有一個是心緒平靜的。
梁飛:「哎,其實,這也已經算好的了。」
「如今這天下,誰活著不艱難?三王各據一方,還有外敵環伺。」
「咱們這位天子,已經算是最好了,至少自三年前一次徵兵後,再沒發過兵役。」
梁飛的聲音越來越低,如今這世道去服兵役那就是十齣九不歸。
言夙聽完卻還是沒懂這皇帝好在哪裡,按梁飛所說,這樣的稅收之下,一家人想要吃飽都很不容易呀。
——這是言夙現在還不知道精白米的存在,因為一直吃的糙米,他就完全沒體會過精白米的滋味。等知道了,他就對現在百姓的生活水準有了更真切的體會。
交出的稅收都以稻穀算,自家卻是只能吃雜糧果腹。
言夙想了好一會兒,還沒琢磨通,實在是他現在對人類的了解太少了,剛想著怎麼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再多問一點。
就聽梁飛感嘆道:「聽說霍安縣那邊,今年旱災比咱們這嚴重的多,也不知道又要餓死多少人。」
——霍安縣雖是另一位帝王的領地,卻是離著他們不算遠。在三方割據前,兩地接壤區域的百姓還有不少通婚的呢。
一聽這些,言夙皺著眉問梁飛:「那還給他們這麼多多餘的糧食,就沒人管嗎?」
言夙又想到什麼,改了口風道:「或者,再去偷回來?」
這話他的聲音就放的更低,梁飛都只是聽了個氣音,但很明確的了解到了言夙的意思,頓時一把抓住了言夙,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衝出去。
言夙倒是覺得這也是個可行的辦法,但胳膊上的力道告訴他,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哪怕已經離的挺遠,梁飛還是拉著言夙往大樹後面躲了躲,看沒人其他人注意到他們,才低聲說話。
這法子,言夙這個初當人類的人都能想到,那些老於世故的人,怎麼會不動心思?
「那些人行動挺是縝密,幾乎沒留下什麼線索。可有什麼用?」
——那些「貪污受賄」的官差,是那種會有明確證據之後才會動手的人嗎?
如果他們那麼講究「證據確鑿」,就不會做這種犯法的事兒了。
「聽說當初那些官差,幾乎收走了那一片村子近乎六成的糧食。方斗上的冒尖兒,是拂平了一次又一次。」
如此狠辣的「懲罰」下,別說再沒人敢「耍小聰明」,就連那些真偷回糧食的村民,也背上了罵名。
——那些被強收重稅的村民們不敢再與官差「針鋒相對」,自然就將矛頭指向了那些因為「一己私慾」而害了他們的村民。
言夙覺得這事兒不對,那些人根本不是罪魁禍首,可他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人話」。
梁飛拍了拍言夙的肩頭:「我知道言兄弟你有本事,但這事兒,當真不能幹。」
畢竟現在他們還只是過的艱難一些,但若是「輕舉妄動」,只怕後果就是餓殍遍野。
這次,就輪到言夙覺得有一口氣堵在心口,怎麼也壓不下去。
等梁飛去交稅,言夙也不願再看這場景,率先回去了。
然而這口吐不出咽不下的氣,讓他煩躁不已,最終忍不住跟上了那運糧的隊伍。
第30章
大崽拉著小崽的手,按在盆里給他洗手,旁邊阿平也拉著弟弟阿安的手,四個小崽子嫩嫩地小手在水盆里攪和來攪和去。
不多一會兒地面就被弄濕了,但好在幾個大人也沒為此生氣,只叫他們趕緊過來吃飯。
——言夙的房子雖然最後沒有燒起來,可鍋是真的炸了。
自然只能再回到梁飛家來蹭飯吃。倒是兩個崽崽越發的適應,吃著蓉娘做的飯菜,滿口的誇讚,奶聲奶氣的小嗓門聽的蓉娘笑靨如花。
看他們這麼會哄自己的娘親高興,阿平和阿安自然也不甘落後。
梁飛在一旁看的是又好氣又好笑,都覺得大崽和小崽來了之後,他這倆兒子,是又變的嘴甜兒了,又變的鬼機靈了。
言夙放下空掉的飯碗,道:「飛哥,我去一趟山里,得掙錢買個鐵鍋。」
——雖然貴,但鐵鍋抗造。言夙堅信自己不可能連鐵鍋都會燒穿。
梁飛:也只有他這大兄弟敢開口就是掙個買鐵鍋的錢回來了。
可人家就有這個真才實學,梁飛自然不阻止他:「也好,我本也準備忙完地里最後的活計,明日上山。你要是也打了獵物,儘量帶活的回來,明日我同你一同去賣掉。」
梁飛可不擔心要言夙逮活的回來有什麼難的,但還是囑咐了一句以安全為重。到底上山之後的情況也是瞬息萬變,多一份小心總是要的。
看著言夙遠處的背影,梁飛鬆了一口氣。剛才他沒有表露,實際上可擔心言夙是想跟他說稅糧的事情。
——他看的出來言夙心底格外的不痛快。他多怕言夙一時衝動去找那些稅糧官的麻煩。
縱使言夙有高深莫測的武功,可到底他們要一直在這位官老爺的治下討生活,到底民不與官斗,只要還能求個安穩日子,他們輕易不會起什麼了不得的、會丟身家性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