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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徊來畢業前的……最後一屆了啊。
顧迢內心把剛剛閃過的這個念頭, 又咀嚼了一遍。剛才湧起的那點小慶幸,轉瞬又被一種更大的失落給掩蓋。
顧迢在人群中放眼一望, 很快鎖定了方徊來的身影——顧迢覺得這是她自己的特異功能, 無論現場有多少人、有多混亂嘈雜, 她總能第一秒在人群中找到方徊來的身影, 好像對她有什麼特殊感應一般。
方徊來此時正和導演、舞美湊在一起,拿著劇本寫寫畫畫,看樣子是在為最終的舞台效果又進行新一輪的討論。
方徊來討論起跟表演有關的所有事情來都格外專注。顧迢相信方徊來此時不會發現她偷看的眼神,於是膽子放大、緊盯著方徊來的側臉看——
清秀的臉龐, 配上略有稜角的下頜角,形成格外優越的側臉線條。膚白勝雪,眉目如黛,徽墨一般的碎發偶爾掉落下來一縷,方徊來纖纖玉指隨意一撩,並不在意的卡在耳後,一個簡單又日常的動作,足以美成一副穿越時空的仕女畫。
顧迢看得滿足,可隨即心理的哀傷,又如宣紙上的墨跡一般,落筆時是一點,隨著時間分秒過去,卻還能無限的蔓延擴大。
這個這樣好看的人,這個她失散多年、又好不容易尋回的人,會不會因為畢業,就又一次從她的世界裡消失呢?
等到方徊來畢業以後,她還能用什麼樣的理由和藉口,能像這樣每天都看到方徊來呢?
顧迢收回眼光,不敢再看方徊來,靠著牆面的身子,突然覺得無力,緩緩蹲了下去。
方徊來突然終止了跟導演的談話,向著顧迢這邊走來:「累了?」
顧迢不知怎麼解釋,只得簡單的點點頭。
方徊來搬過一把摺疊椅:「別蹲著,一會兒腿麻,影響上台。」
顧迢乖乖坐下了,方徊來就背著手、靠著牆,站在顧迢剛剛站過的地方。
方徊來的眼神,掃過排練室里忙碌的大家,沒有看顧迢,話卻是對著顧迢說的:「這是我最後一屆校園戲劇節了哎。」
顧迢:「嗯。」
方徊來:「我馬上就要畢業了哎。」
顧迢:「嗯。」
顧迢感覺到,方徊來低頭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顧迢被方徊來注視的右耳瞬間燒紅了,但她沒敢抬頭,於是假裝自己沒有注意到方徊來的眼神。
方徊來輕輕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顧迢的頭髮,走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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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戲劇節舉辦的當天,觀眾席座無虛席。Z戲表演系最德高望重的教授袁沅,親自坐在評委席上壓陣,看著台上盡情表演的學生們,目光如炬。
四個節目過後,就要輪到方徊來和顧迢她們這一組上場了。
方徊來和顧迢穿著簡單的校服,一副高中女學生的打扮,正站在舞台側面候場。
方徊來問顧迢:「緊張麼?」
顧迢點點頭,隨即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在,就……」
顧迢本來想說,不過你在,我就安心一點;可轉念一想,就因為演對手戲的是方徊來,自己好像更緊張了!
所以顧迢也不知道該說因為方徊來在,自己是更好了一點,還是更不好了一點。一時之間,話說了半截,卡在了喉頭。
可方徊來好像什麼都懂一般,點了點頭。
舞台上,主持人開始報幕了:「下一個短劇,劇名《看海》。由大四表演系一班方游、大一表演系二班陸珊海……」
方徊來突然牽起顧迢的手,很重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旋即很快的放開了。
等到顧迢回過神來,方徊來已經大步流星向著舞台上走去:「走了!」
顧迢振奮起精神,跟了上去:「是!」
方徊來頭也不回,問跟在她身後的顧迢和其他同學們:「我們是不是最好的演員?」
顧迢望著身邊一臉緊張卻又興奮的同學們,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是青春最好的光景,因為無限美好的未來,正在他們面前鬚鬚鋪展開來。
顧迢被鼓舞了,和身邊的同學們一起齊聲答道:「是!」
那時的顧迢,還天真的以為,這樣美好的青春,她會享受很久很久,並不會以一種殘酷的方式,戛然而止。
幕布拉開,顧迢定了定心神,進入了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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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學習的戲過了。一起看海的戲過了。表演進行的很順利,很快,劇情進展到了二人看完海、肩並肩在沙灘上往回走的場景。
方徊來帶著顧迢來到了一個小小岩洞前:「看。」
顧迢:「這么小的洞,人應該鑽不進去吧。」
「進不去。」方徊來搖搖頭:「但聽住在這裡的老人說,這個洞有個特別的作用,人只要對著它吐露心聲,就能傳到神靈的耳朵里,幫人實現願望。」
顧迢:「真的嗎?」
方徊來:「你要不要試試?」
穿著黑色小皮鞋的顧迢,在方徊來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在跌宕起伏的海岩上走了幾步,站到了那個岩洞前。
此時顧迢的台詞是:「我想上B大。」B大,是劇情中方徊來所想報考的大學。
顧迢站在岩洞前,停頓了好幾秒鐘。
方徊來有些慌了,心想顧迢不會是忘詞了吧?在腦子裡盤算了一番如何提詞,正要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