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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藻前抬起頭望向天空,不再有毫不留情的雷霆劈下,他只能看到逐漸散去的烏雲,以及殘留在天空的朵朵焰雲;他再低下頭望著地面,泥土終於重新恢復了平靜,不再如同波浪一般翻湧,想要把站在上面的玉藻前吞沒。
在魔術上的那種封閉感,就仿佛天空和大地都被切開,整個蛾摩拉都被罩起來一般的古怪封閉感,也已經緩緩消散不見,如果是現在這樣的狀態,玉藻前或許可以和迦勒底聯繫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站在那裡等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蛾摩拉就像一個被判死刑的凡人,而這片地區就是它的行刑場,暴躁的處刑人在這片廣大的處刑場內,進行著冷酷而無差別的抹殺,但那些逃出生天的倖存者,則不在他的處置範圍之內。
恰如索多瑪最後的倖存者,羅得與他的兩個女兒,他們乖巧而忠實地遵照天使指引,逃出了索多瑪城,並最後成為了兩支新民族的起源。
此時此刻,玉藻前就是蛾摩拉審判的倖存者,他將肩負起把這場慘烈災難,傳播到大地上的人群之中,讓他們學會敬畏創世主無上權威的責任。
雖然玉藻前並不打算這麼做,他甚至還想罵娘。
逃出生天的狐狸沒有轉過頭去看,而是低下頭開始往前方行進,羅得的妻子因為回頭去看了索多瑪的廢墟,因而變成一根鹽柱,他可不打算冒這樣的風險,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趕緊完成,恢復魔力,建立通訊的站點,聯繫迦勒底,每件事情都很重要。
玉藻前儘可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已經遠去的哈桑,不去想還在掙扎求生的江峰和貞德,不讓那些複雜的心緒使自己分心,他已經成功從煉獄中脫身,然而也已經精疲力盡無力再戰,就算自己再回身,也無法幫到他們,反而會成為他們的累贅。
每個人都有工作要做,玉藻前不打算干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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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勒底的狐狸認為,在自己越過光河後,身份就已經發生改變,他不再是該被處刑的身負原罪之人,而是嚴苛審判的倖存者,所以,他自然而然不會再被死亡追逐。
這是理所當然的推論,畢竟有羅得這樣的前車之鑑在,玉藻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實在是合情合理。
不過,這件事背後的真相,比起玉藻前的推論,還要複雜那麼一些,玉藻前能夠不再被雷霆和地裂作為目標,主要是得益於某個人,或者說,某個存在。
一位旅行者,一位風塵僕僕,面容枯瘦的旅行者,不知何時,他站在遠處山崖的陰影中,沉默地看著玉藻前逐漸遠處的身影。
他站在那裡,仿佛與身邊的山石,與腳下的土地,融為渾然天成,不分彼此的一體,至少玉藻前完全沒能發現,還有一個人在看著自己。
隨後,旅行者笑笑,他抬起頭來望著天空,蛾摩拉之外,天氣很好,碧藍的天穹蔓延到目力所至的極限,像一片廣袤無垠的海洋,太陽光柔和地投下,不算多麼強烈,明亮而又讓人溫暖,正因如此,雖然天上並沒有雲,卻並不炎熱。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很適合出門。
旅行者注視著天空,或者說,他注視著天空之上的某處,他的視線穿過去,看著某個或者某些比那還高的事物,他的笑容乍看上去柔和而平靜,仿佛沒有一絲波紋的山中小湖,但如果仔細一看,並不難發現其中隱藏的嘲弄和惡意。
他在嘲笑,嘲笑那比天空還要更高更遠的存在。
「雖然不是蛾摩拉人,是迦勒底亞斯那幫丟人貨色,但我以為,這是個很好的開端。」望著天空面露嘲笑,旅行者緩緩開口說道:「說不定,蛾摩拉人真能跑一個出來呢,你說呢?」
旅行者和天空之上的存在,打了個賭,他們立於賭桌的兩端。
賭桌的一邊,是蛾摩拉將會被毀滅,歷史不會改變,無人可以生還,所有人都要死。
賭桌的另一邊,則是歷史會發生些許變化,會有人從蛾摩拉的審判中逃出生天。
天上的存在押了「全都要死」,旅行者押了「逃出生天」。
雙方正在逐一亮牌,勝負難說。
118 越過那條河·4
玉藻前已經成功脫身跑路,而另一邊的眾人,仍然身處煉獄的最底層。?烏雲在天空之上匯聚,其中閃著耀眼奪目的雷光,粗大的雷霆降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天地;大地已經不像是大地了,倒像是翻湧巨浪的海洋,泥土不斷翻卷鼓動,突然分開又彼此聚合。
已經有散去跡象的天使們,卻又開始重新聚攏過來,或許是嗅到了血腥味,又或者是受到烏雲中一絲絲神性的吸引,不論如何,這些造型奇詭扭曲的生靈,一邊發出古怪的鳴叫聲,一邊向著跑路的迦勒底一方聚集過來。
它們的戰鬥力不是什麼問題,至少,面對已經不要性命,只要道路暢通,打起來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損傷的貞德,它們根本形成不了威脅,而且絕大多數天使都漸漸散去,聚集過來的只不過是些遊蕩的殘兵。
但那個數量,已經足夠擋路了。
「算我求你們了!別再聚過來了好嗎!」
先前的貞德還在怒吼和咆哮,現在的貞德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他猛地刺出手中的旗槍,貫穿眼前只有一個頭和兩條腿的天使,讓後再朝著前方猛力揮舞,將這畸形的生物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