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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箱最上面的兩層空空蕩蕩,那是鋪著柔軟布匹的兩塊木板,上面用精細的手法雕刻著向下的凹陷形狀,從那形狀可以大致看出,那裡原本應該擺放著三件物品,只不過現在三件物品全部遺失,只剩下空蕩蕩的木板。
江峰挑挑眉毛從懷中取出那枚石頭眼球,將其放在包裹著布匹的木板上對照,確認了石頭眼球可以完美地嵌放進去後,他才終於鬆了口氣,迦勒底的御主把石頭眼球重新收好,再將那兩塊木板拆出來隨手放在床上,露出木盒下方藏著的那些東西。
那是洋洋灑灑共計數十封文件和信函,江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腦海中那凌亂的記憶,以及不斷搖曳的虛妄印象正在提醒他,自己取出翻閱那些文件的瞬間,他就將敲響終結這個世界的最後倒數鐘聲,而自己也不再會有後退和迴轉的可能性,他必須做好全部的心理準備。
文書與信函被封封翻開,那些信函絕大部分都是自己與他人的來往信件,江峰可以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出了岩光之外,源賴光蘆屋村正等人的名字都在裡面,江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些信件上的熟悉名字,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些許笑容,只不過那可不是什麼帶有溫情的笑容。
將信件取出來同樣隨意地扔到床上,江峰現在需要的並不是與同伴的情誼,而是那些由自己親筆書寫記下的文書,迦勒底的御主將那些捲軸和摺疊起來的綢布緩緩打開,上面用墨水歪歪扭扭地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江峰可以認出來,那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字跡。
江峰的記載冷淡而又漠然,他在記錄著自己在這個世界內的經歷遭遇,記錄著還站在人類那邊,與源賴光等人並肩作戰的經歷,記錄著他們是如何互相協作依靠,逐步瓦解鬼族的反抗取得勝利,更加記錄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推測和思索,這才是江峰真正想要看到的部分。
他在這個時間線之內所進行的推測,是這個世界會在某些特殊條件發生時,進行主動地重啟,但按照那些自己的手記,這只是部分而非全部的事實,在小範圍內的時間回溯確實如同江峰的推斷,只要事態的發展符合了某些特定條件,那麼這個世界的時間確實會出現小規模地跳動,以此來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保持未來的穩定和平穩。
但大規模的時間重轉可不同,根據自己留下的筆記來看,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機制。
第六十八章 被暫停的世界(2)
如果說正常的人類史如同被編織而出的布匹,絲線與絲線之間緊密相連層層鋪疊,順著布頭編織而下可以感受到從頭到尾的完整,這只是觸感上給人的感受,而如果將視線提高從整體去看,人類史則更像是從平地上生長出來,只有主幹而沒有任何枝椏的高大樹木。
至於江峰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則像是某人從名叫人類史的大樹上割除下來的樹皮,又像是從這棵大樹上挖取下來的木塊,那個摘取者雖然從正常的人類史上取下了這個部分,但卻不希望這個被取下的部分就此死去,那麼,為了保存這人類史的片段,就必須達成幾個條件。
首先,就是必須為這殘缺不全的人類史片段,創造出能夠穩定存在的環境,不然被單獨摘取出來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歷史碎片,眨眼之間就會因為自身的邏輯衝突毀滅,其次,就是要想辦法讓這個歷史的碎片形成穩定閉環,讓它可以始終在自己的循環中運轉,不至於收到外力的打擾。
伴隨著這樣的猜想展開思考,就不難注意到這個世界中的暗中相符之處,那就是三角的形狀,那能夠跳躍時間保存記憶的奇特遺物,有石球匕首護符共計三件,而在這世界上活躍的從者,或者說擁有真正從者級別力量的存在,也同樣是有源賴光酒吞茨木三個人和鬼。
數量上的互相對應並非只是單純的巧合,按照江峰在那些文書信紙上的記載推測,其實不管是他自己的想法,又或者是茨木的認知都沒有錯,三件遺物維持著這個的平衡,而人類和鬼族的僵持也同樣維持著世界的平衡,或者說,這兩者實際上都是這個世界平衡的維持工具。
三件遺物為這個人類史的短片構築出了外界的穩定環境,它們就像是巨大而無形的盾牌,雖然身處世界內部,但卻也同時保護著這個人類史的片段,這正是因為這樣貼近世界,但卻又遠遠高於世界本身的特殊地位,再加上自身的特殊構造,才讓它們用於了能夠保存專遞記憶的重要能力。
如果說三件遺物是從外面保護著這個世界,那麼三位從者就是在內部支撐著這個世界,不管是哪條不同的時間線,人和鬼都會最終陷入艱難的拉鋸戰中,鬼的個體力量比人要強大,但卻在不少方面不得不依靠著人類才能生存,總體而言,人類和鬼族如果沒有外力介入,往往會陷入僵持局面。
而三位從者就像是這樣局勢的縮影,身處相同陣營茨,可以互相信任互相依靠,作為彼此後盾的茨木童子和鬼吞童子,她們天然便擁有著巨大的優勢,但源賴光則不同,他沒有任何等級相近能夠依賴和信任的同伴,只能夠孤身獨立依靠著自己,想方設法地去支撐人類勢力。
人數眾多但勢力弱小的人類,數量稀少但勢力強大的鬼族,這兩者在他們領袖的率領下,在日本諸島上展開了艱難而痛苦的拉鋸和死斗,可以說,如果沒有任何來自於島外的外力干擾,在籠罩著著世界奇詭機制的作用之下,這兩邊的拉鋸戰根本就不會有半點結果,只會永無止境地纏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