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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恨,我們已經只剩下仇恨了,只要能夠打贏這場戰爭,不論什麼樣的代價,我們都樂意付出。」
「……」
「江峰閣下,把你護送到星之救主面前,會讓我們損失慘重,徹底全滅也並非不可能,所以,我只是想要在行動開始之前,向你索要一個保證……只要按照新的計劃行事,我們能贏,對吧。」
「……對,我們能贏的。」
——————
雜亂的聲音,雜亂的氣味,雜亂的情感與思緒,理性的構築變得極為艱難,江峰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正在扭曲,變成只有握緊拳頭大小的團,他向前邁出的每一步都很重,讓他幾乎沒法繼續前進。
突然,一陣混雜著焦臭味和血腥味的風,輕輕地吹拂在了臉上,迦勒底御主那混亂的頭腦,猛然清醒過來。
不知不覺間,他和貞德已經來到通道的盡頭,江峰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遠方,線蟲仿佛海浪一般翻湧,它們隨時都會再次聚集,然後朝著他們拍打過來,但通道的延伸卻已到極限,迦勒底外牆的碎片就那麼多,不可能讓他們一路搭到英靈座的中央,這世上,可沒有那麼便利的好事。
【英靈行動】突擊部隊的戰士們,已經沒有繼續援護這對御主和從者前進的能力了,接下來的道路,那翻湧的線蟲之海,他們必須憑藉自身的力量,自行走過,直到抵達星之救主的面前。
江峰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向著前方望去,貞德則回過頭來,看了看自己的御主,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英靈與星之救主,江峰的夥伴與江峰的敵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和簡單,甚至沒有任何回緩的餘地。
「交給我吧,御主。」
貞德的聲音平靜而淡然,他鬆開包裹著手中長劍的迦勒底旗幟,露出那長劍的真容,那是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劍,有著迴環纏繞的劍格與銀白的劍身,雖然並無任何昂貴奪目的寶石作為飾品,但那把劍卻依然給人一種超然而華貴的感覺。
「諸天乃主之榮耀,天空乃神手之偉業。白晝傳達語言,夜晚傳遞知識……」
銀白的長劍在身前平舉,貞德閉起雙眼,他一手握住劍柄,另一手則輕輕搭在劍身上,緩慢而堅定地滑動,讓鋒利的劍刃割破自己的皮膚。
「既不會交談也不會說話,連聲音也無法聽到。溫暖之光灑遍大地,延伸到世界的最盡頭……」
鮮紅的血自傷口中流淌而出滑過劍身,仿佛揮出一張觸目驚心的畫,那滾燙的鮮血落在腳下的石板上,仿佛一朵朵盛開的花,貞德的神情依舊平靜,與他將要經受的事相比,這樣的小傷根本不值一提。
「從天的盡頭往上登,一直繞到天的盡頭……」
力量開始燃燒起來,赤紅的火焰自血上燃起,浩瀚的力量仿佛自虛無中降臨,就算星之救主幹擾了這裡的以太,也無法阻止那火焰熊熊燃燒。
「我的終點,就在此地;我的命數,就在此地;我的生命,就在此地!」
伴隨著一聲輕喝,貞德猛地睜開眼睛,藍寶石般晶瑩的眼中,仿佛有火焰燃起。
早已經移交給貞德的三條令咒分解,龐大的魔力就像高純度的汽油,被直接潑到了星星點點的火焰上,那火猛然竄起,就像無數條扭動的巨蛇,狠狠向著貞德纏去。
「我的生等同於無,如同影子四處游離。我的弓無法依靠,我的劍也不能救我……」
貞德本能地微微一顫,但他最終並沒有躲閃,而是任由著那鮮紅的火蛇將自己吞噬,此地沒有柴薪,無法讓指引江峰道路的火焰燃起,那麼,就由他來化作柴薪,為御主照亮通往勝利之路。
「謹以剩下的唯一之物,願能守護他的腳步……」
那身材修長的從者有些搖晃,巨大的痛苦仿佛要將他拉扯著撕碎,要讓他哭喊著跪倒在地,那絕望,那恐懼,如同漆黑的霧般在他身邊匯集,讓他永遠無法逃離,但他依然堅持了下來,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主啊!謹將此身託付於你————」
「L'espoir vient apres de sespoir!」
貞德仿佛誦唱聖歌般高聲喊道,隨後,燒灼他的火焰猛地向四周震盪開,形成灼灼燃燒的火環,將貞德和江峰一併護在其中,很奇怪,明明那火焰看上去十分灼熱,但身處火環之中的江峰,卻沒有半點被燒傷的痕跡,御主伸出手放在火上,只感到溫暖。
火焰燃起,貞德邁步前行,江峰緊隨其後,他們向著前方的線蟲之海走去,兩人無言。
蠕動著,扭曲著,纏繞著,洶湧咆哮的線蟲之浪席捲而來,它高高揚起再重重拍下,仿佛要將這兩個敢於離開遮蔽物的狂徒吞噬,但就在接觸到那火環的瞬間,無數的線蟲在眨眼之間被生生汽化,它們甚至連化作焦炭的屍體都無法留下,只能伴隨著道道白煙化為無形。
貞德很痛苦,他的身體仿佛被撕碎成無數的殘片,靈基正在熊熊燃燒,仿佛高能的固體燃料,但他依然在堅定地向前行進,他便是燃燒的火炬,為江峰分開這線蟲構成的海。
他們在海中前進,似乎隨時就會被吞沒,似乎永遠都不會被吞沒,如同在幽暗深海上航行的破爛小船,貞德則是掛在船頭唯一的燈。
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過去了瞬間,貞德與江峰的眼前猛然開闊,眼前是寬闊的廣場,那翻湧的線蟲之海,似乎不敢染指這裡分毫,七根巨柱環繞周圍像是明確的界標,淡金的鎖鏈從巨柱中探出,與血管神經般的組織糾纏,那些組織是從一隻巨大的卵中長出,那隻卵正懸掛在七根巨柱中央,同樣被鎖鏈緊緊纏繞,似乎是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