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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的輪機發出吱吱呀呀的哀鳴,LED燈跑馬一般飛快地閃爍不停;銘刻在門上的魔術咒文就像霓虹燈一樣閃爍,時隱時現,但最後卻還是熄滅。
「拜託啊大哥!這種時候就別耍脾氣了!」江峰一臉兇惡地衝著一扇門嚷嚷道:「打開!快打開!別像個死宅一樣扭扭捏捏了!快點打開給我康康啊!」
但門還是沒有動靜,只是掙扎著,仿佛被扔進沙漠的死魚般撲騰兩下,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搞啥這搞啥這搞啥!】江峰記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從他手背令咒上傳來的微妙感觸,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貞德正在面臨麻煩,很巨大很巨大的麻煩:【想法子想法子想法子——有了!】
江峰咬咬牙,這個辦法屬於急中生智,有些瘋狂還不一定有效;雖然對御主的認知極其有限,但副所長好歹在出發前,教給了他一些必要的知識,比如令咒的使用。
左手握拳,注意力集中在令咒上,從手背上傳來撕裂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著磨指甲的小刀片一點一點順著令咒切開,然後慢慢地撕開,一邊還在往裡滴辣椒水。
「呃呃呃……」江峰忍不住發出沒有意義的怪叫聲,想以此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該說不愧是山寨令咒嗎……這也太雞兒痛了……」
令咒如同遇水即溶的顏料一般消散,魔力流進身體的每一條肌肉和神經,江峰身上的痛楚全部消失,他感到四肢從未有過的健壯和有力,他感覺現在的自己甚至可以主宰任何一間健身館的更衣室。
「呼……」江峰深吸一口氣,雙手貼緊鐵門的底部,然後全身發力,向上方抬去:「哦哦哦哦哦哦哦!」
看似是很美好。
沉重的鐵門被粗暴地強行抬起,從門那邊不斷傳來「啪啪」的拉扯破裂聲,江峰拼上全力將鐵門舉到腰間,然後一矮身,用狗吃屎的姿勢直接撲了進去。
【這玩意的安保性到底是怎麼回事……】江峰在黑暗的走廊里站起身,拍拍身上不知道從哪裡沾上的不明粘液:【這是用蠻力可以打開的嗎……?】
他手摁倒鐵門上,觸碰到的卻不是冰冷的鋼鐵,而是無數蠕動的小玩意,它們又細又長,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整個鐵門的內側,尤其是門的底部,線蟲們如同透明膠帶一樣,緊密地黏合在門與地面的縫隙。
江峰嘴角抽了抽,一轉身就向著所羅門之戒的方向走去,這密密麻麻的線蟲跟藤壺似的,光是看看就讓江峰爬起一身雞皮疙瘩。
下一秒,令咒的效力解除了。
承受了過大壓力的肌肉纖維斷開,身體表皮下的毛細血管破裂,腹部的傷口自然不必多說,幾乎所有的內臟都出現了殘次不齊的裂縫;擅自動用超出自身極限的力量幾乎是在瞬間就付出了代價,江峰如同一具被烈馬踩著狂奔了十幾公里的玩具娃娃,皮膚寸寸裂開,往外飈著血倒下。
【這算什麼——為什麼我用令咒就碰上了這種事——】江峰就像被扔出水的魚,張大著嘴艱難地想要呼吸,但肺部的血泡滿溢,甚至逆著喉嚨流出嘴巴,發出古怪地聲音,江峰在地上艱難地爬行,留下一道淋漓的血痕:【開什麼玩笑!既然已經這樣了!既然已經這樣了!】
【至少想在戰鬥里死去!因為使用了令咒,身體無法負荷而自爆這種死法,絕對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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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的回答是什麼?」虛無而空曠的漆黑精神世界中,聲音問道:「已經做好決定了嗎,我們期待著你能做出明智的回覆。」
「請不要再說了……」被否認了所有人生價值的貞德,只是蜷伏在地上,雙眼失去神采與顏色,不斷麻木地重複著相同的詞語:「請不要再說了……」
「我們再重複一遍,你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羈絆了。」聲音從毫無情感變得有些嚴厲,語氣帶上了細微催促的情緒:「來吧,捨棄那沒有意義的人類生涯,加入我們的高尚事業。」
「不對……」
「什麼?」
「有一件事……」貞德低聲說道:「有一件事你說的不對……」
「……你想說什麼?」聲音沉默片刻之後,冷漠地說道:「難道你是在對,那個與你簽訂了契約的人抱有期待嗎?」
「並不是……對我的御主抱有期待……」貞德低聲說道:「而是,我的御主……仍然對我抱有期待……」
「有什麼區別,人類的英靈。」聲音漸漸低沉,精神的世界開始顫動:「不願意加入我們的話,就只能讓你再次歸於死亡了,甚是可悲,你放棄了重新奪回生命意義的機會啊。」
「我是貞德,十六歲便蒙受天啟,踏入英法戰爭……」貞德的語氣漸漸趨於平緩,精神的動盪被強悍的意志所壓制:「於戰場之上百戰百勝,卻最終被己方拋棄,死於敵手,更被冠以異端的惡名……」
「那麼你就更應該理解,人類的可悲與可憎,以及消除他們的必要性。」聲音有些不解:「為什麼?就算沒有明說,我們也可以感受到你心中拒絕的意志。」
「但那又如何?」貞德掙扎著站起來,臉上仍然可以見到流淚的痕跡:「不管是當年保護法蘭西,還是現在保護人類,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與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被辱罵也好,被污衊也好,我的初心都不會改變。」貞德並沒有咆哮,或是振臂侃侃而談,他只是冷靜理性地訴說,仿佛講述的不是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選擇和人生:「既然選擇了站在人類一方,我的立場就絕對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