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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吞童子纖細的雙足驟然發力,割開皮肉鑲嵌在踝骨內的鐵鏈嘩啦一聲繃緊,嬌小的鬼族壓低自己的身子,仿佛捕食的獵豹般對著眼前的石柱衝過去,她根本就沒有繞路之類的打算,憑藉著她自身作為鬼族而擁有的強悍肉體,再加上被埋進體內的繁雜陰陽術咒符,那石柱對於酒吞童子而言根本就算不上值得一提的阻礙,那小巧的手爪狠狠向前揮出,作勢就要直接擊碎石柱還有後面躲藏著的持刀大鬼。
「轟隆!」
石柱就像是脆弱易碎的積木被斷裂飛散,但將其打碎的卻並不是酒吞童子,而是原本躲藏在後面的持刀大鬼,那魁梧壯實的鬼族抬起雙臂護住自己的臉龐,直接抬起腳狠狠踢在了身前的石柱上,大小不一的飛濺碎石塊砸在酒吞童子的臉上,在上面劃出無數細密的裂痕,狹長的傷口並沒有半滴鮮血流出,而緊隨其後的就是持刀大鬼提過來的腳,那是如同打樁機般的沉重攻擊,若是被擊中想必不會好受。
如果是正常的敵人和對手,面對著這樣的狀況難免會因為驚慌失措,但酒吞童子已經沒有了通常意義上的理性,但也沒有了常人能夠產生的恐懼感和慌張感,她在地上奔行的腳猛然強行制住踏向旁邊,伴隨著骨骼的輕微嘎嘎聲,酒吞童子猛然轉動了自己的身軀,她就如同一支在空中旋轉的箭矢,輕巧地便躲過了持刀大鬼那狠狠踹出的一腳,這反而成為了她發起反擊的機會。
「咕嗚!」已經大半懸空的酒吞童子猛然出手,那尖銳的手爪狠狠揮出,直接就深深扎進了持刀大鬼的腿部,在她身上流動的雷電也緊隨而至,就如同擁有著生命的繩索,直接纏繞上了持刀大鬼的腿部,皮肉的焦臭味升騰而起,哪怕是已經進入死斗狀態變得凶暴而強悍的持刀大鬼,也不由得發出痛苦的悶哼聲,就算它再強硬,也終究是擁有著痛覺和感知能力的活物:「可惡!」
「安全詞安全詞,對,那應該是由三到四個漢字組成的詞語,佐藤那傢伙不知道為什麼,對於漢學很有研究,所以為了防止被敵人蒙對,他特意使用了漢字作為安全詞,三到四個漢字,三到四個漢字……」不遠處那激烈的戰鬥並沒能影響蘆屋的思考,在確認了酒吞童子並未把自己列為首要攻擊對象,而持刀大鬼又多少可以撐上片刻之後,他就直接無視了持刀大鬼的死活,也不打算再浪費頭腦和精力去協助持刀大鬼:「那個下賤的流氓對我吹噓過,說那是敵人絕對不會說出的詞句,冷靜些冷靜些,把思緒重新理一遍……」
「敵人絕對不會說出的詞句,也就是說,那應該是表達善意之類的詞句咯,但考慮到佐藤太郎那混帳的惡趣味,也存在著許多另外的可能性……」蘆屋用力地晃晃腦袋,讓自己那已經覺得有些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從石筍後方傳來的打鬥聲和怒吼聲越發洪亮,這多多少少讓蘆屋難以抑制地產生了緊張感:「可惡啊,我有印象,我明明對這件事情有印象,冷靜些,要再冷靜些……」
「四個漢字,沒錯,是四個漢字,開頭是『我』而結尾則是『你』,我記得那句話應該是『我』對『你』做了什麼事情,那是此刻的敵人所不會做出的事情……」從石筍後面傳來了石頭碎裂的聲音,以及持刀大鬼那近乎破音的哀吼,蘆屋低下頭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將那些干擾自己思考和回憶的聲音隔絕在外:「參考那個傢伙的惡劣愛好和興趣,難道是『我愛上你』嗎,不對,應該不對……」
身後的靠著的石筍破損,蘆屋驚愕地回頭望去,所見到的只是酒吞童子那沒有半分情感波動的臉龐,纏繞著雷電的纖細手爪猛然刺出,直接掐著蘆屋的脖子,將他一口氣按到了身後的石壁上,那些雷電在皮肉上跳動,劇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脅在瞬間就占據了蘆屋的意識,酒吞童子沒有半分留情的意味,蘆屋清晰地意識到,他只有一次嘗試的機會,如若失敗則必然死去。
「我……寬恕你……」
第五十二章 鐵中物(完)
當人們在遭遇到突如其來的殺戮與毀滅時,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通常來說是恐懼與絕望,還往往順帶伴隨著潰逃與嚎哭,但這並不是絕對不變的結果,有少數人在滅頂之災來臨之時,並不會多麼害怕,反而會被絕境給激發出驚人的鬥志和勇氣,以無比強悍的姿態去予以回擊,可不論是哪種反應,不論是選擇轉身逃跑還是停下戰鬥,都是面對著敵人和危險會採取的反應,都是充滿了強烈情緒的回應。
面對著眼前的酒吞童子,面對著隨時可能降臨的破滅,江峰斷定不可能會有人想到寬恕與原諒,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如果不是自己那渾濁記憶的提醒,如果不是對江峰那惡劣的性格印象深刻,就算蘆屋知道有安全詞可以讓酒吞童子停止運轉,也根本不會想到那竟然是「我寬恕你」這樣的詞句,畢竟寬恕這種事,往往只會發生在兩個知性生物間,而酒吞童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那份智能的存在。
掐著蘆屋脖子將他頂在岩壁上的酒吞童子偏偏頭,那纖細但如同鐵鉗般有力的手爪鬆開,任由著蘆屋虛弱地摔在地上,酒吞童子垂下手向後退了半步,鑲嵌在四肢骨頭裡的鐵鏈嘩啦作響,她低著頭睜著那美麗但沒有半分光芒的眼睛,就像是具華美的木偶,冷眼看著蘆屋跪坐在地上咳嗽個不停,在嬌小身軀上奔流的紫色雷電也緩緩被收回,順著身上的鐵鏈流回身後那鋼鐵的巨柱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