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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混雜著飛沙走石,悄聲無息地降臨了這片荒原,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已經是足夠危險和致命的環境了,而對於習慣將自己放在生物鏈上位,瞧不起凡人的咒術師和魔術師們來說,這場風暴同樣不容許小覷或者輕視。
除了物理上的沙石之外,還有從靈脈中溢出的洶湧魔力,那些無形的能量仿佛被滴入濃濁湯汁的白醋,雖然不可見,但卻在確實地改寫著風暴的性質,為這場本來就威脅著生命的災難,附加上連神秘也不放過的特攻。
阿拉伯半島的自然災害總是毫不留情,但生物們也有自己的應對法,在某處向上隆起的土丘上,有塊巨石向上高高聳起,而正在土丘的下方,這裡已經被掏空,開拓出了不小的地下空間,雖然仍然有些擁擠,但也多少算是擁有必要的容納量。
被用魔術臨時捏合製造出的磚塊,鋪滿了這片地下空間的四壁上下,這裡大概有籃球場大小,高度在兩米左右,用魔術製造的小小光球飄在空中,提供了可有可無的悲哀光源,被困在馬車裡的數學家們,也終於有機會出來放鬆手腳。
哈立德已經將無面者們收回大半,只留下部分用作保衛,並且也算是和江峰方面進行僵持的籌碼,殘存下來的羊皮衛隊們,則縮在空間的一角進行休整,這隻由凡人組成的部隊,在經受了連續數場的血戰之後,已經精疲力盡。
而在空間的另一邊角落,則是與彼此站立緊挨的數學家們,就算這些人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們也可嗅到那緊張而不妙的空氣,更不用提先前被如同沙丁魚般塞進狹窄的馬車,然後又在馬車裡經歷了那樣悽慘的遭遇,現在,這幫數學家已經沒有了作為學者的端莊,而是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膽顫心驚。
在空中的中央,貞德和李廣正在維護著已經千瘡百孔的馬車,哈立德指揮著無面者們提供幫助,哈桑則在盯著哈立德,費沙和柯爾特坐在馬車旁邊,正在微眯著眼睛休息,為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挖掘出這種規格的地下空間,這兩名魔術師幾乎是拼上了全力。
「這場風暴,還真是完全沒有停息的跡象啊,該怎麼說呢,像我這樣出生在東南沿海的人,竟然有機會親眼見到沙塵暴,這還真是值得高興的職場啊。」江峰趴在被魔術咒文保護起來,用來換氣與外界相通的小小豁口邊上,發出了感概的聲音。
「要喝點水嗎?」比起滿臉感概萬千的江峰,奈美子的態度要更加冷靜,或者說是已經放棄思考和驚慌的冷漠,這個臉龐已經不復先前柔嫩,而是仿佛樹皮般乾枯的年輕女孩,將皮革水袋遞給江峰問道。
「哦,多謝,說起來,奈美子親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感受到那種,呃,就是,參與一場刺激大冒險,所產生的滿足和自豪感?」江峰接過水袋,看著奈美子那冷漠的表情,思索片刻後笑著對她問道。
「糟糕透頂,該怎麼說呢,那種懷揣著仇恨的感覺,仍然在我的心中,但說實話已經變淡了,唔,我也不太清楚該怎麼說明這種感受……」奈美子靠著江峰坐下,有些疲倦和無奈地揉揉自己的額角,臉上終於顯現出了勞累的神態。
「而且還有更糟糕的事情,荒井大人明明才死去不久,不過,是因為經歷了很多事情的緣故嗎,我卻覺已經是非常久之前的事情了,這樣下去,我到底能不能繼續堅持為他復仇的決意啊……」
「仇恨本來就是這樣的情感,最開始的時候,你覺得自己永遠不會遺忘,但只要回歸生活,又或者有足夠多的事情需要忙碌,你就會發現仇恨逐漸淡去,最後只剩下個淺淺的痕跡,畢竟人類是很現實的物種,仇恨對我們來說可是奢侈品啊。」
江峰突然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他豎起手指對著奈美子晃晃,將有些發懵女性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壓低了聲音對奈美子說道,那副經驗豐富的姿態,完全就是個專精於此道的老司機架勢。
「奢侈品嗎……」
「對啊,所以沒必要為了仇恨不再而苦惱,一直恨著什麼人或者組織,是非常辛苦的行為,這也不是什麼缺乏良心的表現,無非就是勞累了,稍微休息下,把那些情緒放到腦後,不要去想那麼多,休息過來後接著恨就好了。」
「嗚哇……還要接著恨嗎,通常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勸我,說什麼仇恨不會有好結果,在告訴我,是時候放下仇恨開始新生活了嗎……哪有像你這樣,用這種方式勸解別人的。」奈美子看這江峰滿臉欠抽意味的笑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別鬧了,仇恨這東西,感覺有點像是紋身,在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很難意識到它的存在,不過一旦意識到它的存在,就總會忍不住去注意它,簡單點說,仇恨這種東西,可不是靠著幾句空話就能消解的。」
「這樣啊……」
「再說了,奈美子親你不會覺得,自己還有復仇之外的其他道路了吧,你這傢伙已經和我們迦勒底,完全被綁定起來了,你難道打算現在退出,和我們的敵人說,你其實只是個被騙上船的倒霉蛋,然後希望他們笑著和你握手言和吧?」
「嗚哇……雖然我已經有所察覺了,但像你這樣直接說出來,果然還是很讓人覺得鬱悶火大啊,你這傢伙的人格,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扭曲狀態啊。」奈美子斜著眼睛看向江峰,忍不住笑了笑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