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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何時,事實最後總會勝於雄辯,只要一次成功擊退聖喬治,將他襲擊的計劃粉碎,拾荒者們的士氣自然就會回來,而只要仍然沒有擊退過他,拾荒者們就會繼續揣測不安。
而當然,聖喬治也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在黃昏的襲擊之後,他就再去隱去了自己的身形,就算拾荒者們一刻不停地前進,就算從現在重新開始計時,抵達蛾摩拉城也至少仍然需要11個小時。
黑夜,荒野,恐懼與焦躁,不安與緊張,隨時可能遭遇的襲擊,對被人殺死的擔憂,對同伴被殺死的憤慨,重重要素疊加起來,拾荒者們相較於平時,更容易就會變得勞累。
聖喬治並不急躁,現在,他是獵手,他掌握有主動權,黃昏時的襲擊,他就已經昭示了自己的存在,讓拾荒者們感受到了不斷累加起來的壓力。
而現在,他打算將拾荒者們晾一晾,越發升騰的負面情感,會逐步碾碎他們的心防,逼迫他們展示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而那些一直維持著冷靜,始終沒有被壓力打垮的人。
就很有可能,是他在搜尋和警惕的人了。
沒有肉眼發現江峰和隱藏起來的英靈,這促成了聖喬治的第一次襲擊,但直到現在,聖喬治依然維持著警惕和戒備,提防著可能隱藏起來,尋找機會反殺他的迦勒底一眾。
畢竟,按照他所得知的情報,迦勒底的御主江峰,實在是沒少做這種事情。
不得不防,反正,現在是他占據優勢,聖喬治沒有冒險的必要,只要穩紮穩打地施加壓力,隱藏在拾荒者大隊中的江峰哈桑與玉藻前,總會露出破綻和馬腳。
……如果他們真在這裡的話。
貞德知道聖喬治的計劃,只需要稍微去思考一下,就能發現這是一條不加掩飾的疲敵計。
但他依然什麼都做不了。
孤身一人的他,就像被無數鎖鏈緊緊鎖住了手腳,他的存在保護了拾荒者們,讓聖喬治無法將他們全部除盡,但他也反過來被拾荒者們保護,眾人成為了他的保護色。
隊伍繼續沉默無聲地前進,大家沒有多少談話和討論的興致,畢竟,有個穿全身甲騎高頭馬,想要砍死他們的猛男在暗中跟隨,這實在是很讓人掃興。
在漆黑的夜中,沒有多少辨別時間的手段,就算靠著月亮和火把的燃燒程度,也只能勉強把時間流逝的單位,縮短到15-20分鐘上下。
當火把的頂端被燃燒了一小半,火焰開始有些變弱,照亮周圍的光亮開始變得昏暗時,聖喬治出手了。
蒼白的駿馬如同一道閃電,伴隨著急踏而來的迅猛馬蹄聲,聖喬治將身子壓低,手中握緊了自己的聖劍,他仿佛獵捕羊群的花豹,以要將空氣撕裂般的速度,猛地向隊伍衝來。
隊伍右翼的位置,閃過一道冷冽的金屬的光,隨後便發出幾聲短促的哀嚎,幾根火把掉落在地上,被噴涌而出的滾燙鮮血澆滅,只留下數道仿佛在哀嘆的青煙。
又有拾荒者的生命被奪走,聖喬治要做到這件事,就像在自助餐會上,從桌上取下一塊小蛋糕一樣輕鬆,而他也沒有絲毫優柔寡斷,揮出劍奪了命,便一轉馬頭迅速離開,連一秒都沒有過多停留。
槍尖銀光閃過,貞德趕到刺出手中的旗槍,但貝雷亞的速度太快,槍尖只是觸及到它高高揚起的尾巴,聖喬治騎著白馬,一瞬間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拾荒者們在尖叫,他們向著那幾名被攔腰斬斷的同伴趕去,但他們自然無計可施,在這樣一個醫療水平極其低下的年代,沒有任何可能,把這幾個被人腰斬的倒霉蛋救回來。
不過說回來,哪怕是回到現代,要救回被腰斬者也不太現實。
拾荒者們叫著,喊著,有幾個人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周圍逃,食腐鳥不斷發出怒吼聲,想要竭盡全力維繫這支只已支離破碎的隊伍,貞德站在倒地的屍體中間,他緊緊握著手中的旗槍,負面情緒的海嘯正在心中怒吼,他再一次失敗了,無法救助到自己的同伴,只能看著同伴的屍體再血泊中變涼。
在一片喧鬧聲中,貞德緩緩抬起頭,天上的月亮不怎麼明亮,甚至都不怎麼圓滿,很沒有氛圍,很不長眼光。
然後,迦勒底的聖人意識到,他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是誰?
他是護國的聖者,是率領法軍鏖戰,將局勢一轉空前的戰士,每個戰場每場戰爭,他都親自衝鋒在最前線,哪怕遭遇出賣和背叛,他也從未遺棄救主與神靈,自始至終,他都堅稱是祂們給予了自己勇氣和力量。
他無所畏懼,因為他不會訴諸謊言。誠實,是會帶來力量的。依靠謊言與騙局,設計讓場上的局勢發生變化,那是江峰所擅長的把戲,而不是他所擅長的把戲。
貞德意識到,自己與江峰相處太久,甚至已經有些受他影響了。
於是,聖人做出了抉擇。
旗槍被貞德高高舉起,槍尖高高懸在空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反映出淡銀的光,他抬起頭,緩緩離開了拾荒者的隊伍,獨自一人走到旁邊,吵鬧的拾荒者們注意到了這一幕,他們停下爭吵望向貞德。貞德很平靜,他沒有高聲做出什麼演講,但卻自然而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聖·喬治!出來!面對我!停下你對這些可憐人的獵殺!他們根本就與我們的爭鬥無關!」貞德深吸一口氣,隨後高聲怒吼道,他的聲音洪亮而堅毅,就如同天空沉悶的雷霆:「這支隊伍里只有我一人!我與御主和同伴的英靈們失散!現在只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