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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祂還沒有發現,還在被自己的謊言唬得一愣一愣的,儘可能入手更多情報,然後在祂反應過來前,想辦法全速跑路,這就是江峰接下來的打算。
……不行,這樣一想,江峰覺得,自己更像是那種騙財騙色後,毫無徵兆直接消失,在身後留下一個或數個痛哭流涕的女人,最後被正義的警察抓捕,於監獄度過餘生的小白臉了。
總覺得內心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還是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江峰眨了眨眼睛,把腦海里浮現出的古怪想法給扔開,不管他本人是怎麼想的,從星之巫女那裡獲取情報,增加他們離開這個未來世界的可能性,這是他身為迦勒底亞斯的御主,有義務去做的事情。
隨後,他開始提問。
江峰慎重地選擇了自己提出的每個問題,他可不希望,無名巫女從自己的詢問之中,發現任何有關於自己的端倪。
就算眼前的少女表現得這般天真,迦勒底的御主也不會輕視星之巫女的實力和水平,他曾經與祂的同伴血戰,每一位星之巫女,都曾經讓他無比痛苦死去活來。
江峰不會小瞧眼前少女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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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心中好幾百個彎,滿腦子陰謀詭計的江峰不同,無名巫女此時的情感和想法,要純粹和直接得多了。
這個傢伙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但祂無法解釋,為何眼前的佐藤太郎能夠進入【寢室】,更加沒辦法說明,為何佐藤太郎身上沒有人理的氣息。
作為星之救主為這顆星球準備的掃尾人,祂能夠敏銳地察覺到最細微的人理氣息。
所以有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任何與人理有關的存在,都會難免地沾染上人理的【味道】,當然,這並非是物理上的氣味,而是某種魔力和概念上的特質,無名巫女對自己在這個方面上的感知力有信心,在經過最初的接觸之後,祂可以斷定,眼前這名類人的存在,並不屬於這顆星球已逝的人理。
嚴格來說,這才是無名巫女對江峰信任的源頭,也是祂願意聆聽江峰話語的基礎,至於江峰那充滿了煽動力和說服力,精心編制出來,有真有假的龐大謊言,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名為佐藤太郎的存在身上,沒有半點人理的【味道】,這是江峰和無名巫女能夠對話的根本原因。
除此之外,在無名巫女內心的最深處,就連祂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極為細微的角落之中,某種隱約而模糊的情緒,已經被江峰的話語所滋潤,已經完成了最初的萌芽,正在不聲不響地茁壯成長,在祂內心的世界中攻城略地。
誠如江峰所言,在數十年的收尾工作中,祂感到了孤獨,這是這場談話能夠發生的主要原因。
星之巫女們並非單純的工具,能夠全無感知地執行命令,那樣的存在可不符合星之救主的需求,高高在上的星之救主,需要的是能夠貫徹自己意志的【使徒】與【代行者】,這些存在需要足夠靈活,需要能夠思考,需要具有自己的意志和思想,光是只會僵硬執行命令的工具,不配成為星之救主的巫女。
正因如此,祂們才會以人類作為原基,被星之救主加諸龐大的力量,最終成為超脫人類的存在。
星之巫女不是機器,祂們有自己的喜好和厭惡,有自己的情感和追求,如果條件允許,祂們甚至能夠形成自己的愛好和興趣。
星之巫女·狄多,祂誕生於怨恨和怒火之中,祂存在於世間的唯一目,就是為滅亡的迦太基復仇,在那漫長的生命中,祂時時刻刻都被無盡的仇恨折磨,這份燃燒的怨毒就是祂堅持的動力。
星之巫女·約伯,祂經由神聖的宗教儀式所誕生,與生俱來便肩負著光榮使命,要想方設法把蛾摩拉送上天,但哪怕是這樣神聖的祂,也會因被哈桑戲耍無法完成使命,而感到由衷的憤怒。
之前兩位星之巫女,各自有著清晰而明確的目標,也明白自己要面對怎樣的敵人,祂們不斷朝著這個目標而努力,因而可以克服負面情感的影響。
狄多和約伯在祂們生命的開端,便深陷和迦勒底,和江峰不死不休的慘烈纏鬥,可以說,祂們的一生,是註定要血戰到底,不容許半點錯漏的一生。
但江峰眼前這位,誕生於人理滅亡之後的星之巫女,則完全不同。
祂不曾深陷戰爭,人理與星之救主的戰爭早就結束了,迎接祂的,是一個和平到令人髮指的時代,雖然現在這個時代,也不剩幾個活人了。
祂不曾遇到威脅,作為星之救主親自營造的星之巫女,祂本身就是這顆星球頂尖的存在,星之救主外,這顆星球沒有能成為祂敵人的存在。
祂不曾感到壓力,在地球被掃清之後,星之救主給了祂無比漫長的時間,讓祂可以完成清除並改造地表的工作,巫女甚至還能做幾遍檢查和升級。
祂甚至都不曾面對過敵意和惡意,那些野人們看到祂的瞬間,只會有無盡的恐懼和絕望,面對壓倒性的力量差距,他們根本就不敢直視無名巫女。
在內心的深處,祂真的很無聊,也真的很寂寞。
這是狄多和約伯不可能產生的情緒,但卻是無名巫女與生俱來的詛咒,在這樣一個萬事皆定的時代,作為星之巫女誕生,祂不可能從這樣的命運中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