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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桑很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合理也合邏輯的,就算有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展開,也無非是相關的道理和邏輯,還沒有被人們完全解讀,萬事萬物自有其因果,諸多難題自有其解答,這個世界總是最公正的,但可從來不算公平,一丁點公平都不存在。
這乍聽起來,有些像是那種偏激的無政府主義言論,但並非如此,哈桑所著眼的規格,從很早開始,就已經並不局限於單一的物質與人類社會了,而是從更高更遠更大的地方,去沉靜而漠然地剝去這個世界的偽裝,俯視著那些支撐這個世界正常運作的原理。
這個世界並不公平,決定事物強弱主次地位的,往往是自己無法決定的出身,以及自己無法決定的運氣,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與人類的進步,也有些人對此作出了不同的理解,但對於哈桑來說,他所認知的世界,他所熟悉的時代就是如此。
作為貴族而出身,就是可以獲得遠勝於農民的成長環境;作為一方領主的繼承人出身,就是可以獲得超過那些普通小貴族,直接由命運雙手奉上,與生俱來的生存與社會資源。
就像眼前的光之巨人,就像現在鬼祟前行的自己。
作為天使軍團總長,或者說,作為【天使】這一神代物種內,天然的上位存在,自祂誕生之初,便具有命中注定的強大,人類於祂不過是卑微而無力的螻蟻,同族於祂不過是理應服從的臣屬,祂只是誕生,便自然得到至高無上者的青睞,或者說,祂正是由於至高無上者的青睞而誕生。
這公平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但哈桑卻不會對此感到沮喪或絕望,正如他所堅信的那樣。
萬事萬物自有其因果,諸多難題自有其解答。
就算面對世界那殘酷的不公平,也存在跨越並解答的方法。
有些人相信,存在死後世界與輪迴轉生,他們將希望寄予下次輪迴,渴求一個輝煌的來生,並以此作為對不公平的解答。
有些人相信,這個世界的不公平本身就在不斷循環,舊世界自會崩塌,屆時,自己便可執掌新世界的大權,不公平自然解除。
還有些人相信,只要糾集起所有的力量,讓每個無名之輩披荊斬棘,就能開闢出從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的道路。
不同的人對這個問題,會有截然不同的回答,而哈桑的回答,則簡單又短促,直接又有力。
殺戮。
創造主之外,萬物終會消亡,死亡是最平等的,沒有人或者事物,能夠逃過這個終局。
而為了能夠消除天賜的不公平,有些事物和存在需要一份外力,在它們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輕輕推那麼一下。
對於哈桑來說,暗殺是弱者對抗強者最有效的手段,是消除不公平最有力的武器,當無法正面擊潰敵人時,當然應該轉換思路,從敵人的背後出手。
這並不可恥,更加沒有必要為此羞澀,因為他們實質上面對的敵人,是這個世界所營造的不公平,那麼,藉助陰謀手段吧。
下毒,偷襲,陷阱————暗殺。
前方是翻滾的毒霧與從天而降的火,霧中和火旁的,則是緩緩推進的天使們,而在更遙遠處屹立的,便是名為米迦勒的光之巨人。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廝殺,神靈的那邊是無可爭議的強者,人類的這邊是不可能引發奇蹟的弱者。
弱者是不可能跨越那份不公平,在正面對決中戰勝強者的。
正因如此,暗殺才有價值。
正因如此,哈桑必須成功。
迦勒底的刺殺者看著眼前的濃霧,他向前邁進,毅然投身於那劇毒的霧氣中,感受著那些隱匿在霧中的天使,與自己越來越近,感受著周圍燃燒的火焰越發升溫,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或者動搖,只是仿佛一塊行走的人形岩石。
無聲無息,不被察覺,哈桑反過來藉助硫磺濃霧的掩護,在天使軍團之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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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更
103 約伯快樂日·9
蛾摩拉的末日,現在正是進行時。
翻滾的硫磺濃霧已經吃掉了農田,將原本豐饒的土地化作死亡的荒漠,現在,它們正在一點點吞噬城區,直到將這整座城市都吃干抹淨為止,惡獸般的毒霧都不會停下。
火雨在下,熊熊燃燒的烈火燒掉那些可以燒掉的,然後便附著在那些沒法燒掉的事物上,甚至在道路上游弋堆積,將火海這個詞語,一點點按照其字面意思實現。
天使們昂首闊步,它們在蛾摩拉的街道與天空行進,盡情地使用魔術或者軀體,軍團不斷向前推進的戰線,就如同一台巨大的壓路機,將這座城市一點點碾成細小的碎末。
約伯也在享受這場盛大的派對,光炮就像是不需要消耗魔力那般,被祂不斷地瞄準逃竄的江峰三人釋放,可憐的貞德只能像老鼠般躲藏,哪怕他是英靈,都感到了巨大的勞累。
如果說,約伯是這場【審判日】派對的發起人,那麼米迦勒就是毫無爭議的承辦人。
祂是這支天使軍團的總長,是天使們無可爭議的領袖,更加是把天使們引領至此的引路人;祂作為中樞的核心,集中起天使們的魔力,釋放出足以毀滅這整片區域的硫磺霧;祂舉起自己的火焰巨劍,毫不吝嗇地揮灑自己的力量,扭曲物質世界的法則,召來漫天不滅的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