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頁
祂是怎麼發現的,難道是天啟或者預言之類的能力嗎,不過就算是,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哈桑多多少少猜到了這種展開,他們兩家宗教斗得再厲害,也終究有著極其相近的根源和原典。
哈桑躍過兩根從房中伸出來的煙囪,然後靈巧地跳上旁邊略高一些的房頂,這個時代的房屋結構和形制往往相當簡單,說是房屋,其實更像是用石頭木頭搭建起來的棺材房子,這裡本就身處較為乾旱,降雨較少的區域,也不需要特意設計房頂的造型以便於排水。
雖然沒什麼美觀和設計感可言,但這倒是方便了哈桑快速穿過城區,低矮的房屋讓他可以輕鬆躍上,而高度差不大的建築群落,也可以讓他如同在平地上奔跑,只需要在恰當的時候來一次小小的跳躍,輕巧地從高處落下到更低處,又或者跳過一兩條建築物間的縫隙就好。
哈桑在迅速地靠近第三道煙柱升起的方向,或者說,向著自己的藏匿點所靠近,他只有孤身一人,而沒有叫上任何蛾摩拉城的衛兵,這可不是哈桑有信心能夠單槍匹馬阻攔約伯,而純粹是他不信任那些人。
蛾摩拉人已經遭受光河的影響頗深,這些衛兵們還能執行他下達的命令,不斷燃起煙柱昭示約伯的位置,這已經是這些可憐凡人的極限了,哈桑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要求他們去直面或者對抗約伯,這幫傢伙中的大多數會一觸即潰,而少數則會當場跳反,反過來成為約伯的幫手。
不能依靠他們,他們很可能會變成自己的阻礙,蛾摩拉的這些衛兵們,已經將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雖然不願意,但現在只能依靠自己了。
再次跳過兩間房屋間的縫隙,第四條煙柱緩緩升起,約伯已經越來越近了。
——————
星之巫女·約伯緩緩行走在蛾摩拉的街道間,祂的面色平靜,雖然是赤足,但卻沒有半點灰塵或者泥土,能夠沾染她的雙足,祂身披白袍,雪白的布就像是由天使的羽毛編織,在星光月光與光河的照耀下,如同一輪清冷的小小月亮。
祂行走在那裡,仿佛降臨人世的神祇。
有鬼祟的目光和身影,圍繞在祂身邊的小巷與屋中,約伯可以感受到,有許多人正在暗中監視她的行蹤,但祂並不在意,不如說,祂為什麼要在意呢?
這座城市將被毀滅,每個身懷原罪的異教徒都將悽慘死去,他們是如此弱小又如此可悲,完全無法抵擋自己的力量,更加沒法阻礙自己的腳步,沒有必要,完全沒有必要為他們的無禮之舉而憤怒,甚至都沒必要去制止他們窺探的行徑。
他們已經是一群死人了,只不過現在還完全沒有自知,覺得自己仍然前途可期,而且依然可以繼續活動和跑跳罷了,說到底,誰會在乎死人那冰冷而空洞的注視?
前方出現了兩條道路,一條通往左方而一條通往右,約伯沒有絲毫遲疑地向右走去,事實上,祂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做什麼,但說實話,那也無所謂。
至高至上者的旨意正在腦海中迴蕩,給予祂無比清晰的指示,雖然這份指示的前路不明,但約伯依然對此甘之若殆,不如說,會去違抗這份偉大意志,拒絕這麼做才有問題,如果說教民是教士們要指引的羔羊,那麼教士便是祂所要指引的羔羊,祂又怎能違抗自己的牧者呢?
若遇到艱難險阻,這不壞,那正是偉大之物給予自己的試煉和挑戰;若遇到盛宴美酒,也不應妄自尊大,而應該更加心懷崇敬,只因那是偉大之物慷慨而仁慈的賞賜。
星之巫女·約伯心情很平靜,遇到阻礙不會急躁,遇到利處不會自得,祂是上帝最忠實的僕從,誕生於世只為貫徹上帝的意志。
當第五道煙柱冉冉升起時,而那幾個鬼祟的窺伺者,也匆匆忙忙溜走的時候,約伯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祂駐足,緩緩抬頭向前方望去,眼前是一座低矮而不起眼的小屋,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如果不是耳邊迴響著偉大之物的輕聲細語,祂根本就不會在意這隨處可見的建築。
神說,祂要毀了眼前的建築,殺死裡面全部的不信者。
於是,祂將毀了眼前的建築,殺死裡面全部的不信者。
冰冷的彈簧刀划過天空,筆直地向著約伯的太陽穴飛去,及時趕到的哈桑毫不遲疑,狠狠地扔出了手中的利刃。
祂還沒有宣告神諭,事情尚有迴旋的餘地。
然而,沒有用處。
由魔力構造而成的鋼鐵,只接近到約伯身前約半寸的位置,便猛然變形扭曲,直到最細微的結構都被分解,重新化作消散的魔力。
神的代言,又怎麼會容許凡間的傷害?
約伯沒有理會哈桑的偷襲,祂緩緩抬起手,修長嫩白的手指伸出,平靜地指向眼前的房屋,接著,祂張開嘴,聲音從口中躍出,重重地敲擊在物質世界的帷幕上。
大地仿佛在顫動,天空仿佛已扭曲,空氣仿佛被凝固,作為此時此刻,神在地上的代言,祂的話語既是這世間必須遵守的規則與律令。
「神說,這房屋要覆滅,每塊磚都要被碾碎,直到毫無痕跡遺留,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要承受災劫與苦難。」
於是,房屋便被毀滅。
每一塊磚,每一片木頭,每一個鐵釘,每一寸門廊與房梁,每一件家具與織物,都像是被放在衝壓機下碾碎,然後扔進上千度的高溫中焚盡,無機的死物,甚至連灰燼都無法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