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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師克里斯蒂安,那個總是一副冷冰冰樣子,實際上膽子很小的女人,說到底也只不過自己生命中的過客,只不過恰好和自己從小就彼此相識,只不過恰好和自己興趣相投,只不過恰好和自己有著一同前往根源的約定,只不過恰好是他暗自懷有好感的對象。
只不過恰好死去了而已。
詹森狠狠地把手裡捏著的魔術通訊石扔在地上,他又愣了愣,然後彎下腰撿起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四肢感到莫名的抽搐和奇異的發熱,但身體和頭顱卻莫名其妙地發寒,他的身體就像是被某個偉大的存在切成了數塊,然後扔進了不同的環境裡,只剩下絕望的靈魂在原地哀嚎。
身為魔術師常年養成的理性,讓他直接跳過否認、憤怒、討價還價與悲傷的階段,直接來到了最後的階段接受事實,那枚魔術通訊石是直接和她生命相連的,自己已經那樣強烈地呼叫,卻仍然沒有回應,那麼便毫無疑問,叫做克里斯蒂安的女人已經死去。
沸騰的悲痛和憤怒飛快地冷卻沉澱下來,然後便堆積成為強烈的復仇欲望,詹森倒在裝飾著華麗絲帶的柔軟靠背椅上,捏著鼻樑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審視自己到目前為止的經歷。
在離開了那間已經成為廢墟的教堂之後,他們依靠著魔術和金錢的小小輔助,很輕易地便住進了美麗殿酒店那華美而舒適的房間裡,哪怕是在動盪不安的現在,這家酒店依然保持了高超的接待水平,在經過簡短的休息後,魔術師們便分為三組,一組前往克里姆林宮尋找沙皇遺留的家人或者屬下,一組前往尋找當地的魔術師協會,另一組則留守美麗殿酒店,作為出現不時之需的後備力量——這本來只是出于謹慎的玩笑之舉。
詹森回憶自己得到的所有情報,火熱的心情冷卻下來重新變得冷靜,他這時才發現自己先前一直處於一種莫名的亢奮,畢竟身為魔術師,一想要或許有捷徑可以接近根源,這份亢奮總是難以壓制,但冷靜下來的他,才發現自己犯下了何其之多的錯誤。
沒有和有歧分點探索經驗的江峰進行交流,而是帶著嘲弄的眼光去俯視那個看似普通的男人,沒有充分地探明當地的情況,就匆忙而隨意地胡亂指派任務和目標,仔細想想的話,對手可是蓋亞的麾下,怎麼可能那麼輕輕鬆鬆地就被他們這群,最高階位不過開位的年輕魔術師輕鬆搞定。
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種奇妙的輕視呢,詹森順著自己的記憶回首望去,發現自己覺得歧分點不過如此是因為一份檔案,一份記錄了第一歧分點行動記錄的檔案文件。
在那份檔案中,書寫者用十分冷靜理性的筆觸描述了在第一歧分點裡的遭遇和所見所聞,檔案里的御主江峰,就像是一個嗑藥過頭的失控狂人,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甚至做出將毫無抵抗力的自己送到敵人手上這等蠢事,雖然嘴上總是說著理性和計劃,但實際上沒有一丁點理性和計劃。
這份檔案的書寫人是那位金髮的Ruler,詹森與他有過些許的交流,他相信那個男人是個可以信賴的人,不會做出在這樣的檔案里可以抹黑自己御主的行為,詹森可以確信了,正是這份信任讓他產生錯誤的自信,既然江峰那樣胡來暴走的傢伙都可以解決歧分點,那麼自己這樣出身於名門,從小便接受成為魔術師教育的人,當然可以更加輕鬆地完成任務。
錯誤的自信心招致了錯誤的判斷,如果自己可以放下魔術師世家的尊嚴,和普通人出身的江峰好好談談的話,或許就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境地了吧,詹森不由得開始感到悔恨和無奈,不過他很快便擺脫了這份讓人消沉並自甘墮落的情緒,眼前的狀況和計劃才是重中之重。
「砰砰。」深紅色的厚重房門被輕柔而禮貌地敲響,並沒有人說話,但詹森知道那是自己的魔術師同伴,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想必他們已經發覺了外出的兩組均已失去聯絡,正在感到侷促甚至不安吧。
「我這就出來,不好意思。」詹森起身出門,在豪華套房的客廳里,聚集著剩下的剩下的八位魔術師,包括他一共是九人,這就是第二期最後剩下的參與人數了,他們圍繞在一台有些複雜的古怪機器旁,一個人還在不斷地在機器上戳戳按按:「還沒有取得聯絡嗎?」
「沒有,斯摩萊特利特那邊一直沒有回話。」操作機器的魔術師挺直腰,靠在軟綿綿的沙發上,露出疲憊的神色,幾乎全天都伏案在通訊機器前讓他感到勞累:「還要繼續嗎?」
「不,辛苦了,大家今晚就稍微休息一下吧。」詹森拍拍手,對著房間裡的其他魔術師們說道,完全沒有剛才那副辛酸又迷茫的樣子,要在魔術師的家族裡生存,這種程度的心情回復能力可以說是最為基本的能力:「今天在這間酒店裡布置魔術,讓其成為我們的堡壘真是辛苦了,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吧,大家請去休息了或自由活動,只要不離開這間酒店就好了。」
魔術師們互相對視,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失去聯繫的斯摩萊特利特,也沒有提及至今仍然沒有帶著本地魔術師回來的克里斯蒂安,這裡沒有誰是純粹的白痴,這樣簡單的判斷情況還是可以做得到的,外出的兩組人想必已經凶多吉少了,這種事情大家心裡清楚就好,說出來只會打擊士氣,所謂的人類往往就是有著如此微妙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