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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旅行者將視線緩緩望向江峰,迦勒底的御主渾身是傷,還處在昏迷之中,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眼神中冷漠和嫌棄的意味消散,轉而帶上了些許深沉與感慨,如果仔細用心地去觀察,或許還能發現淡淡的憐憫。
「倒霉的,你好自為之吧。」
沒有嘲諷,也沒有辱罵,旅行者只是輕輕說道,隨後,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又轉身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那張緊繃著的嚴肅的臉,終於逐漸放鬆下來,雖然仍舊沒有多少笑容,但至少不算是那麼難看了,甚至都有點和藹可親的感覺了。
「雖然是一群沒用的廢物,但還算做得不錯,沒讓我太過失望。」
他再次緩緩說道,或者說,對唯一還清醒著,也能夠勉強理解他話語的貞德說道,隨後,他也不管貞德有什麼反應,而是低下頭,輕輕逗弄著懷中的嬰兒,此時此刻,他的臉完全柔和下來,語氣也不像先前那般冷漠。
「你是一個幸運的,很多人都死了,你卻活了下來,你是靠著他們的努力,才能夠最終活下來的。」旅行者輕聲說道,他的聲音變得輕柔,就仿佛長輩在和小輩低聲細語:「可要好好地長大,別讓他們的努力都白費了,可不能變成一個沒用的廢物。」
——沒有任何異象,當旅行者這樣說的時候,沒有任何奇異的現象發生。
「啊……巴……」
嬰兒還在衝著旅行者傻笑,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他朝旅行者消瘦的臉伸出手,不斷地揮舞抓握著,似乎很想把旅行者頭頂的荊棘環給扯下來。
「你,抱好了。」沒有再多說什麼,旅行者大步走回到食腐鳥面前,直接把嬰兒又塞回到食腐鳥的手中,而食腐鳥就像個無知無覺的木偶,一撥弄一動彈,他愣愣地接過嬰兒,用僵硬的雙手抱在懷裡,還在不停上下打量旅行者,似乎想要確認這貨到底是什麼玩意。
「作為蛾摩拉最後的兩個遺民之一,被你這半吊子的拾荒者撿走,倒也算是符合道理,你當照顧好他,你是如何對待他的,他就將以九倍回報你。」旅行者沒有理會食腐鳥的目光,他只是再次伸出手逗弄了一下嬰兒,漫不經心地對食腐鳥說道。
「唔……嗯……」食腐鳥愣愣地點頭,但目光有些微妙地閃爍,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
旅行者並不關心食腐鳥,他回頭,看了一眼蛾摩拉廢墟在陽光照耀下的輪廓,眨了眨眼,隨後轉身向著遠方離去,他只用自己的雙腳前行,速度不算快,只能說是正常步行的速度。
就在這時,旅行者突然抬起一隻手,他伸出手指指向天空,嘴裡還輕聲叨咕了一句話,這句話的聲音很輕,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不過,那一位存在於很高很高地方,規格很大很大的巨物,應該也可以聽見。
「最後我贏了,想不到吧。」旅行者緩緩說道:「你看,人類雖然儘是些沒用的廢物,但聚集起來,還是可以做些事情的。」
旅行者的腳步不停,他還有很漫長的旅途要走,現在如此,過去和未來也如此。
一陣柔和的風吹過,輕輕揚起一陣塵土,旅行者的身影被籠罩,隨後消失不見,整個過程無聲無息,沒有震撼人心的奇蹟,也沒有天使送別的異象。
他離開了,僅此而已。
伴隨著旅行者的身影消失,這片地區的魔力逐漸恢復平穩,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輕輕撥弄游離在天地之間的以太,未幾,此地重新歸於平靜,就仿佛先前慘烈的天災,只不過是某人的黃粱一夢。
食腐鳥抱著那個嬰兒,看上去依舊是滿臉問號,搞不清狀況的樣子,而貞德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塵土中,用力眨了眨眼睛,由於過于震驚而受到衝擊的頭腦,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所以……我們贏了……」
他輕聲嘀咕道,搖搖晃晃地轉身,準備去查看江峰的狀況,受傷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他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和激動,只有終於塵埃落定之後,無盡的疲憊和勞累。
「真是累死人了……」
135 一幫傷殘
當太陽逐漸西斜,大地逐漸被陰影所籠罩的時候,玉藻前提著一隻又瘦又小,看起來頗有點老鼠風範的野兔子,渾身塵土地按照羅盤指示,找了過來,隨後,便看到一整座營地的傷殘,不過說是一整座營地,其實也就幾個人。
在他眼前荒蕪乾枯的田地上,有一座簡易的露宿營地,一座小小的篝火充當了熱源,再找來無盡的枯枝或者大塊磚石,搭建成床鋪的形式,再用幾塊還算完整的布蓋在上面,這就算是一座營地了。
在這樣一個時代,直接睡在地面上可不是什麼好選擇,光是滿地飛揚,會黏在身上和鑽進衣服的塵土,就足夠野營者們難受,更不用說那些在土地中爬動的蟲子,雖然,這個時候的蛾摩拉有沒有蟲子還是兩說。
在這座營地之中的,其實也沒幾個人。
江峰癱在床上,面色蒼白手腳抽抽,每次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明明得到了最終的倖存,但乍一看上去,卻頗有點生不如死的味道。
菲奧娜癱在床上,她看起來比江峰好上一些,兩條腿的斷口處,那些血肉不自然地縮緊,保證她不會因為失血而死,這又是個小小的奇蹟。
江峰看上去小心翼翼,生怕呼吸過猛又傷到內臟,但他給人的感覺卻很是輕鬆,就好像下一刻就要坐起來,找人好好喝上一杯的樣子;菲奧娜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似乎就連過多的疼痛都沒有,但眼神卻顯得麻木漠然,不像個活人,反而比江峰更像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