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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累月被壓制的渴求在此時完全爆發,先是珊莎王朝,再是東羅馬帝國,接著就是巴爾幹半島,最後甚至是自己的血親布萊達,長達十一年不曾停歇的戰爭中,阿提拉有時能夠取得勝利,有時不得不暫避敵人的鋒芒,但最後他總是能夠取勝的那個人,他終於得到了自己無比渴求的戰爭,就像是拿到了全新玩具的孩子,阿提拉對這樂此不彼,但很快,從戰爭中取得的滿足感又消失了,那熟悉的乾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阿提拉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如果戰爭還是不能滿足自己,那到底有什麼能夠滿足自己呢。
而在那個斬下自己血親布萊達頭顱的夜晚,阿提拉再次為自己找到了目標,他任由著那從喉管中噴涌而出的滾燙鮮血澆在自己身上,隨後不做任何擦拭或者清洗,就這樣全身流淌著鮮血走上了高高的土台跪倒在地,站在他身邊的部落大巫師高聲向族人們宣布,稱今後匈人部落只有阿提拉作為唯一的君王,部落里最棒的放牧人適時地獻上三色彩石製成的長劍,稱這是戰神瑪爾斯賜予他的神兵。
阿提拉知道那全都是巫師們安排的詭計,但他不在乎,他只是舉起劍接受部落子民的歡呼,可當看著那曾經爭論不休的部落同胞們,現在卻在齊聲高呼一個名字時,奇妙的滿足感再次充盈了阿提拉饑渴的心靈,他產生了全新的想法,或許自己喜愛的並不是戰爭,而是戰爭所帶來的征服與順從,他笑著閉上眼睛舉起三色彩石長劍,任由著部落的巫師們在他身上刺下象徵著神性的銀白色紋身,徘徊在歐陸和西亞上空的陰影,上帝之鞭阿提拉就此誕生。
征服一個個不同的部落和國家,讓那些有著截然不同語言及習俗的人們生活在同一面王旗之下,這在最開始確實讓阿提拉興奮不已,但征服所帶來的滿足感不斷消退,那隱去依舊的飢餓與乾渴再次襲擊歸來,這次它們的攻勢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兇猛,阿提拉心中所產生的空虛與悲涼也更勝從前,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真是受到詛咒的匈人,所以才不得不承受著仿佛永世得不到滿足的折磨。
但所有的不安在那個夜晚消失得無影無蹤,啊,伊笛可,比草原上任何花朵都要鮮艷,比草原上任何河流都要柔弱的伊笛可,當那個女孩手中握著的匕首,顫抖著刺進自己的胸膛時,阿提拉甚至都無法分清自己心中浮現的情感,到底是遭遇了可鄙背叛的暴怒與仇恨,還是終於從飢餓與乾渴中解脫的慶幸與自由,那個女孩驚慌失措地逃走了,只留下自己獨自一人,度過生命最後的階段。
在朦朧不清之中,阿提拉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初次狩獵的時候,身旁的戰馬不斷噴著唾沫星子,自己心臟狂跳渾身僵硬連躲避都做不到,在那個瞬間,阿提拉終於明白了自己終生所追求為何物,那並不是席捲所有事物的戰爭,也不是討伐不臣的征服,而是狩獵,不管是作為獵物還是作為獵人,唯有那燃盡最後一滴血最後一點鬥志的狩獵,才能給予他短暫卻永恆,虛幻卻真實的滿足感。
生命力在不斷地流失,阿提拉卻忍不住笑出了聲,自己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最後才發現自己始終在原地轉圈,不管是成為了匈人之王上帝之鞭,還是將帝國的疆域擴大到囊括西亞到歐洲,他的本質始終沒有半點變化,阿提拉始終是那個站在戰馬邊上握著韁繩,即緊張又興奮的銀髮矮小男孩,他始終是他,四十年來不曾改變。
夢境於此中斷,阿提拉被迫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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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視線重新移回紛爭不休的歧分點,米蘭貧民區的地下已經被老鼠們開拓為巨大的巢穴,而在這巢穴的最深處,一隻巨大的血肉之卵正在汩汩地跳動,卵上延伸出的粗大血管深深扎進地面,幾乎是劫掠般的奪取米蘭地下靈脈的魔力,卵內則是裝滿了昏黃色的粘稠溶液,經過重重過濾後的純淨魔力,被以恐怖的速度輸送進血肉之卵中,或者說輸送到那些溶液之中。
一個赤裸的年輕男人正閉著眼漂浮在溶液里,他有著利落而又幹練的銀白色短髮,身軀有著如同獵豹般強悍但線條圓潤優美的肌肉,棕黑的光滑皮膚上有序地分布著銀白色的條紋,那些條紋如同他的頭髮那樣奪目而神秘,而在男人的身軀上,一道從左肩延伸到右側小腹的猙獰傷口清晰可見,那看上去就像是曾經將男性直接撕裂成兩半的巨大創口,但現在也終於只剩下猙獰的疤痕。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眨眨自己紅寶石般的眼睛,那冰冷而漠然的眼神穿過昏黃色的溶液,落在血肉之卵不遠處的地面上,那裡插著把造型奇異的長劍,筆挺的劍身並不是用任何鋼鐵鑄造,而是由三種顏色不同的彩色石頭削切而成,整把劍只在劍柄的部分使用鋼鐵,那漆黑的鋼鐵如同雄鷹的利爪,將三種不同顏色的彩石給牢牢束縛在一起。
阿提拉看著軍神之劍,覺得自己又渴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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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威廉在迦勒底】
在迦勒底內部,不同的人士對待小威廉的態度也截然不同;
大多數員工,都只是將其視為被江峰撿回來的孤女;
能照顧或給予優待的話,他們並不會有所吝嗇;
但如果打擾到自己的工作或休息,也會苦笑著將其趕走;
簡而言之,是對付有些可憐的普通小孩,所應該有的正常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