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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玉藻前手裡舉著槍,他看著地上的焦痕,咬牙切齒地說道:「為什麼我前面會是這樣一個——」
「過來了!嚇人的東西過來了!」
「恐怖的黑色東西過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此時,野人木棍和野人鐵管,幾乎同時發出了悽慘的喊叫聲,他們猛地向兩位英靈衝過去,想要和他們擠到一起。
刺耳的尖叫聲由遠及近,影人們隱藏在濃重的霧中,它們的身影難以被發現,但它們的聲音卻像是長鳴的警笛。
它們正在朝英靈和野人們聚集起來,越聚越多。
032 寢室世界
江峰和身旁影人邊走邊談,迦勒底的御主和來源不明的生物,在皎潔的銀白色月光下漫步,江峰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扮演著努力尋找話題,想要給對方留下好印象的純情少年,總算是大致弄清他所身處的世界,究竟是個怎樣的構造。
影人們似乎將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稱之為【寢室】,而將天上的那輪皎潔明月,稱之為【寢月】,這意思就是照亮【寢室】的月亮,倒是簡單直接,清晰易懂。
影人在【寢室】中過著無憂無慮,平靜安逸的生活,它們沒有任何敵人,不會感到飢餓或者勞累,更不會產生任何不適的感覺,反正,按照與江峰同行的那個影人所說,它有意識以來所遭遇過的最大危機,就是想不出自己的詩歌該如何續寫。
這簡直就像是世外桃源,還是廣義上的那種世外桃源烏托邦,顯然,這樣的生活並不現實,但影人們對此毫不在意,或者說,對於它們來說,這樣美妙如同夢境的生活,才是被它們廣泛接受的常識。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忙碌,不需要為了生存而禪精竭慮,只需要存在即可,影人們存在,它們也只有存在本身,它們對此樂於接受,並不會產生絲毫懷疑或者迷惑。
至於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存在,為什麼這個世界會被稱為【寢室】,為什麼總會有明亮的月高懸於天,為什麼影人們會存在,諸如此類,對於這個世界本身的思考和質疑,沒有哪個影人會去思考。
在影人們有意識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了,它們也很平靜地接受了世界的樣貌,向來如此,又有什麼好深究的呢?
如果說【好奇心】是人類這個族群的底色,它推動著一代又一代人類先輩們,不斷地探索物質世界的極限,不斷嘗試精神世界的擴張,那麼影人這個族群的底色就是【服從】,它們總是乖巧地服從眼前的世界,並且享受自己擁有的一切,影人從不深入思考,不過話說回來,它們的生活環境和自身條件,也允許它們毫不思考地生存下來。
但哪怕是這樣美妙的烏托邦,也存在著極其細微的不和諧音。
影人中間,流傳著奇妙的傳聞,或者該稱其為都市怪談,雖然這些影人們,其實並沒有都市生活就是了。
按照影人們的說法,【寢室】中某些特定的地方,存在著通往可怕異世界的通道,在那個恐怖的世界中,它們將會承受無數的苦難和折磨,原本安逸祥和的生活將被徹底毀滅,甚至就連它們的理性都無法保存,忘了詩詞和歌曲吧,它們再也用不到那些事物了。
那些不幸落入可怕異世界的影人,將會化為猙獰可怖的野獸,異世界的折磨將讓它們的心智泯滅,而從無止境的悠閒到無止境的痛苦,這無比巨大的變化將讓它們的理性崩塌,它們無知無覺,對一切都充滿了仇恨與憎恨,想要毀滅一切,尤其是毀滅它們自己。
那個影人對江峰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它那由黑影構造而成的軀體,就仿佛臨近報廢的顯像管電視屏般,整個軀體都在不斷搖晃,時隱時現,似乎下個瞬間就會猛地散開。
看著那個影人閃個不停,江峰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影人表達恐懼和不安的方式,而且他也隱約猜到了,為什麼自己先前在男廁遇到的影人,和自己現在遇到的影人,二者的行事間,竟然會有大的差別。
生活在【寢室】永夜裡的影人,沒有半點生存的壓力,它們友善而熱情,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而且已經發展處一套自己專屬的文化,有自己專屬的打發時間的方式,但那些落入異世界,或者說,落入【深山町】永晝里的影人,則會變得瘋狂失控,就像是喪屍般,渴望毀滅一切事物。
江峰覺得,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那些所謂「通往異世界的通道」,應該就是將【深山町】和【寢室】連起來的通道,如果說影人們能靠著那些通道掉落,從【寢室】抵達【深山町】,那麼自己應該也可以靠著這個方法,重新回到表世界去。
說實話,這個奇妙的雙重世界構造,有著數不清值得深究的細節,但對於現在的江峰來說,他的第一要務並非解謎,他對破解謎團查明真相這種事,也沒有多麼強烈的執念,他只想儘快離開這所謂的【寢室】,重新回到白晝之下的【深山町】,再次和自己的英靈們匯合。
江峰很清楚,光憑藉他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弱小了,僅僅是要搜集到這些基本的常識,他就不得不小心謹慎地旁敲側擊,就仿佛在高處的鋼絲上左搖右晃地漫步,生怕一個不慎惹怒了身旁的影人,將自己送進地獄。
現在的迦勒底御主,根本沒有能力探索這個世界,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只剩下跑路這一個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