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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是塵土的台階上坐下,將木板重新拉上藏好,在一片昏沉的黑暗之中,菲奧娜決定停下來,她想要思考,或者說,她覺得自己需要思考。
……總覺得自己好像漏了什麼東西。
菲奧娜有些煩躁撓撓自己的頭髮,她知道這種感覺,在她當初艱難地學習文字時,就經常體會到這種感覺,就仿佛她面前有張羊皮,羊皮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知道這張羊皮上的文字蘊含著什麼信息,而且是對自己很重要,如果不能讀懂,自己或許就會死掉的信息。
但她看不懂。
菲奧娜伸出手,仿佛想要觸到眼前那張不存在的羊皮,上面有些字符她可以理解,但如果全部串聯起來,卻完全理解不了其中的含義,她該如何生存,如何贏得這場追捕,這是個無比複雜和龐大的問題,而答案就在她的眼前,可菲奧娜卻答不出來。
用力地高高把腿抬起來,然後又輕輕地放下,菲奧娜踩了踩地面,她不想製造出太大的動靜,便只能用這種不上不下的辦法,稍微發泄一些心中的煩躁和苦悶。
「冷靜下來,必須要冷靜下來,思考,我必須思考……這種奇怪感覺的來源,是對面的人數變少了,是這樣嗎?是這樣吧……」
菲奧娜是個現實主義者,身為娼妓的多年艱難生活,將她心中微不足道的英雄主義盡數磨去,體能不行,腦子轉得也不夠快,菲奧娜清楚自己的無能為力,也不對奇蹟抱有任何期望。
「對面的人數變少?對面的人數變少。對面的人數變少……」
「……人數?」
一瞬之間,仿佛有個發出詭譎笑聲的枯瘦老人,手中握著一塊冰,摁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滑動,又仿佛有個身強力壯的婦人,站在她的面前,直接抬起手鼓動肌肉,然後朝著她的臉,毫不留情就是一巴掌。順帶一說,這不是單純的比喻,這兩件事情,她都親身經歷過。
菲奧娜猛地站起身,就像是被皮鞭抽打的牲口,她在狹窄的密室內來迴轉圈,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心跳得也更加有力,如果說先前她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是由於緊張恐懼與不安,那麼菲奧娜現在如此,就是純粹出於興奮與高亢的情緒。
為什麼,為什麼她先前沒能察覺呢,明明難題的答案就在她眼前,只需要她伸出手,就能輕鬆地將其摘取而下,但她卻對此全無自知,甚至是放任著絕佳的好機會從指間流逝。
想要告訴另外兩人,如果他們也知道了,或許可以活下來,或許他們可以從這場殘酷的追捕中倖存。
——不,這點已經做不到了,不如說,現在自己可以變得輕鬆,就是因為十字士兵們,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拜蘭和修格奈爾身上,菲奧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獲救倖存,而且,要在現在找到另外兩個人,這難度實在是太大了,說到底,他們也並不算多熟。
菲奧娜不想再等著了,她起身,確認宅邸中沒有聲響後,便掀開木板,一躍而出。
她覺得自己找到了正確答案,現在,她要開始答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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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更
092 區區600人
蛾摩拉人被困在王宮前的地陷囚籠中,陽光從清晨的柔和到正午的毒辣,再到下午的炎熱,但哪怕再溫暖的陽光,都沒法讓他們感到半點熱量,能夠獲得更加漫長的生命固然是件好事,但只能在這地陷中等待死亡的感覺,已經足夠完全碾碎那小小的欣喜。
他們的命運完全繫於他人之手,說是勇士,但那三個傢伙,是絕大多數人根本就不認識不了解的人。
他們強壯嗎?他們會戰鬥嗎?他們會使用刀劍和弓箭嗎?他們會騎馬嗎?他們跑得夠快嘛?
一無所知。
嗯……不對,其實蛾摩拉人還是了解的,除去那兩個幾乎沒什麼露面,只能知道他們一個是木匠,而另一個是衛兵的勇士外,蛾摩拉人還是知道其中一位勇士的。
一個叫做菲奧娜的妓女,在菲奧娜搶先一步毛遂自薦時,已經有很多人看到了她那張美麗的臉龐。
這是多麼諷刺啊,被困在這地陷囚籠中的蛾摩拉人們,其中有光臨過菲奧娜的顧客,他們知道這位美麗女性的職業,更加知道這名女性那些,見得人或者見不得人的姿態,被困在這地陷中,他們哪裡也去不了,於是,關於菲奧娜的情報便迅速傳開,很快,絕大多數蛾摩拉人便自願或者非自願地,知道了這個狀況。
見鬼,在這個地陷囚籠之中,有百發百中的獵手,有身強體壯的壯漢,有跑起來像陣風般的跑者,有精通戰術和戰略的退役軍人,而他們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一個妓女,而她在此之前所經歷的最慘烈的爭鬥,或許就是和憤怒的妻子互相揪頭髮扇巴掌,但現在,她卻要面對600名接受過軍事訓練,而且裝備齊全的士兵的追捕。
蛾摩拉人們不需要過多的交談,就能夠達成這樣一個共識,如果這是一個笑話,那麼這肯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笑話。
很奇妙,明明勇士共有三人,拜蘭菲奧娜修格奈爾,但身處地陷囚籠中的蛾摩拉人們,卻總是下意識地將菲奧娜視為勇士的代表人物,或許,這是因為她是在眾人的面前,被選擇成為勇士,而且還是以戰勝其他競爭者的方式,成為勇士的緣故吧。
樹大總是容易招風的,而菲奧娜就是三名勇士中,最大的那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