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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生連忙說:「就她那個性子,說風就是雨的哪兒幹得了。」
五爺則點頭贊同夏菊花的說法:「那就讓紅玲先幹著,那丫頭腦了靈不說,嘴也緊,見人說話也不打憷,我覺得比她兩個哥哥都強。」
所謂紅玲的兩個哥哥,指的就是劉志全和劉志雙兩個,夏菊花並不覺得五爺是在貶低自己的兒子——那兩本來就不是當會計的料。
第二天陳秋生照例早早吹起上工哨,還讓沉浸在絞紅薯漿或是編籃子的平安莊人吃驚了一下:這些天大家都趁著天氣好,儘可能多的絞紅薯漿,澄澱粉,突然間生產隊要開會,大家都有點兒不習慣了。
等聽說夏菊花要不當生產隊長,哪怕她是去當大隊長,平安莊的人還是急了。
趙仙枝頭一個跳起來:「憑啥呀,隊長乾的好好的,說不讓干就不讓干?誰說當大隊長就不能接著當生產隊長了?」
常仙草幾個也吵吵,都覺得夏菊花不當平安莊生產隊隊長,那整個生產隊就得散攤子了,以後平安莊人還咋掙錢,還咋種地?
夏菊花使勁拍了拍桌子:「你們都吵吵啥。人家秋生這一年乾的少啦,你們幹的哪樣活,不是人家秋生幫著算計著才做成的。再說我不是還在平安莊住著呢嘛,又不是一走多遠。」
趙仙枝還是不服氣:「那你也能一邊當著大隊長一邊當生產隊長,憑啥他們想要掙錢就得讓你當大隊長?那幾個生產隊,好幾個出了名的不講理,你又不會跟人吵架,不是受欺負去啦?」
「你怕隊長受欺負,你跟著她當保鏢得了。」有人在後頭開趙仙枝的玩笑,可把趙仙枝的火給拱起來了,回頭惡狠狠的想把說話的人找出來,沒找出來也不泄氣:「我就要隊長走哪兒跟到哪兒,咋地。」
你牛,連李常旺者治不了你,別人還能咋地?
見沒人搭話,趙仙枝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的話的道理:「隊長,要不我跟你去大隊吧,省得他們看你一個女的欺負你。我去大隊掃地不記工分都行,讓我跟著就行。」
「你快給我拉倒吧。」李常旺拿這個二愣子媳婦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隊長是去當大隊長,別人都得聽她的,誰能欺負得了她。」
「你知道個屁。」趙仙枝可算是找到對手了:「別當我不知道,當初隊長剛當生產隊長的時候,你們男人都可不服氣了。要不是隊長帶著我們婦女編席掙了錢,還教給你們漏粉,你們能這麼……」
五爺瞪了趙仙枝一眼,趙仙枝一下子啞火了,狠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眼神期盼的看向夏菊花,很希望她答應自己跟著去大隊。
夏菊花自然不可能同意:「你去了大隊,咱們婦女編席、編籃子的事兒誰管,你想讓大家好好的手藝都白瞎了?」
見趙仙枝說不出話來了,夏菊花才對聽著的社員說:「秋生這些年當會計,他的人品啥樣大家都知道。我也知道大家都在擔心啥,我相信秋生,他的心裡跟我一樣,都想帶著大家過好日子。大家要是覺得秋生能幹好生產隊長的,就舉手,要是覺得還有比秋生更合適的人,也可以提出來。」
沉默,直到五爺把手舉起來,劉姓這邊才慢慢有人跟著舉手。早就想舉手的陳姓人看了,自然把手舉的高高的,而雜姓那邊,趙仙枝常仙草等人隨著慢慢也舉了手。
跟陳秋生當隊長被質疑相比,劉紅玲當會計幾乎沒人提出反對,唯一質疑的是李大丫:「嫂子,紅玲才認幾個字,能行嗎?」
「有啥不行的。」夏菊花這個時候才不會說出,對紅玲將來結婚得另挑人選的擔心:「紅玲學東西快,字也認全了,再跟秋生學學打算盤,趁著現在不忙學著記記帳,很快就能上手。」
劉紅玲眼圈都紅了,她從來沒想到大娘如此信任自己,心裡正發誓一定不能給大娘丟臉,就見夏菊花向她招手。邁著忐忑的步子走到夏菊花身邊,劉紅玲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時的夏菊花站在全生產隊人的對面,相當於她也站在了全體社員面前。
臉紅,心跳,手心出汗,劉紅玲儘量想著自己在夏菊花院裡跟她相處的情景,使勁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打顫:「大娘?」
夏菊花沖劉紅玲笑笑,讓她別背對著大家,而是直接面向社員,告訴她:「雖然你是大夥看著長大的,可是現在你要當會計了,得向大家表一下態,讓他們相信你能幹好,會幹好。」
不能給大娘丟臉,不能給大娘丟臉,心裡默默念叨著這一句話,劉紅玲慢慢抬起了頭。她的小臉紅通通的,眼睛裡閃著從來沒有過的光:「大爺大娘,叔叔嬸子們,我當了會計後,一定好好干,認真記帳,不算差錢,自己不拿公家一分錢。」
「好。」夏菊花帶頭拍起巴掌:「最後一句話最重要,你要記住了,大家也都替你記住了。」
社員們臉上都浮起善意的笑容,誰不願意看到孩子們的成長呢。
李大丫一個忍不住,嗚咽了一聲,安寶玲連忙拉了她一把:「二嫂,這可是好事兒。」
好事兒,當然是好事兒。原本只在家裡做點兒家務的閨女,不知不覺就學會了編席,自己會編新樣式籃子,得了五塊錢的獎勵。李大丫本來以為那就是閨女的極限了,不承想閨女竟然當了生產隊的會計。
這可比劉二壯當生產隊長,還讓李大丫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