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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雙不敢再說怪話,扛著鋤頭跟著親娘打開院門,正碰著陳秋生一邊吹哨一邊想拍他們家的門。陳秋生一見夏菊花,就把哨子從自己嘴裡拿下來,問:
「隊長,我看你一上午沒去生產隊,是不是大隊長批你了。大隊長那人你還不知道,就怕大隊出點兒啥事在公社面前抬不起頭來,他說兩句你別往心裡去。」
劉志全和劉志雙都停下來看夏菊花,夏菊花擺手讓他們該修渠修渠去。打發了兩人,才對陳秋生說:「沒有,大隊長今天一句也沒批我。是我自己想起做紅薯粉的法子,就回家試一下。費點事是費點事,比讓紅薯放窖里爛了強。」
聽說她知道做紅薯粉的法子,陳秋生眼前就是一亮:「啥法子?」問完覺出自己冒失了,萬一人家這是自家的方子,憑啥告訴你?
夏菊花仿佛沒看出陳秋生的不安一樣,領著他來到家裡的廚房,讓他看那滿滿一大盆紅薯漿。剛剛放置了一會兒的紅薯漿還十分渾濁,陳秋生有些不相信的問:「嫂子,這不就是做粉皮的東西嗎?」
夏菊花點了點頭:「嗯,大體上差不多,不過我不準備做粉皮,想試試漏粉兒。」做粉條其實不算什麼新鮮手藝,跟編席一樣,有的人家會有的人家不會,夏菊花是想著讓平安莊家家都學會這門手藝。
「漏粉,那可是個力氣活。」陳秋生一下子想到夏菊花為啥給自己看這東西了:「嫂子,你不會是想把大夥都教會了吧?」這心胸可沒誰了。
夏菊花肯定的點了點頭:「只要願意學的,我都打算教。反正也不是啥難事兒。要不誰家菜窖沒蓋好,一宿就能把紅薯都凍了。」凍壞的紅薯不好吃,記得上輩子還有吃多了凍紅薯容易得癌的說法,夏菊花不知道真假,就選擇寧可信其有。
陳秋生張了張嘴,看了看收拾的乾淨的廚房,嘆了一口氣才說:「嫂子,平安莊要是還有人敢說你這隊長當的不合格,或者大隊想拿掉你,那我這個會計也不當了。」
突然聽到陳秋生近似於表忠心的話,夏菊花還是有些驚訝的——上輩子她跟陳秋生打的交道也不少,因為直到包產到戶之前,陳秋生都在當生產隊的會計,而劉二壯一直是平安莊的生產隊長。
那時候看兩個人合作的也挺好的,難道陳秋生也向劉二壯表過決心?
正想著,陳秋生又說了:「以前我跟著二壯搭夥幹活,知道他能幹肯干,也沒啥私心。就是家裡老太太太不省心,逼得他不得給給四壯兩口子分輕省活。可是現在一比,當生產隊長不光沒私心就能幹好,還得能帶著大傢伙往前奔。」
大傢伙里也包括自己,誰不想自己家的日子過得好?現在又沒啥來錢的路,生產隊的分紅就是過好日子的保障。夏菊花上任前後一直想著怎麼增加生產隊的收入,沒有人比陳秋生看得更清楚,他現在對夏菊花可是心服口服。
要是媳婦敢說夏菊花的壞話,他也敢懟回去。不過想想也不可能,現在他媳婦最聽不得人說夏菊花的壞話。想到這兒陳秋生都笑了:「反正不管隊長你信不信,我們一家子以後都聽你的。」
這麼信任自己呀?夏菊花試探著說:「要是我說讓你們家現在就省著點兒吃糧食呢?」
陳秋生笑的更燦爛了:「那天你說完天旱之後,回家和我媳婦一說,她就不給我貼餅子吃了。」
倒也不必表現的這麼自豪。
夏菊花笑笑說:「那也不用整天都喝粥,偶爾吃回餅子啥的,怎麼說也快過年了。」
「嗐,」陳秋生嘆了一聲:「我媳婦現在就聽你的,別人誰的話都不聽。她都說了,等回娘家的時候還得跟她娘家說一聲呢。連我娘和我二叔家,還有另外幾家跟她關係好的,她都悄悄說了。」
見夏菊花臉色有些不對勁,陳秋生連忙讓她放心:「她沒敢跟人家說你覺得今年雨水太少,只說她聽一個會看的人說的。」
在北部平原地區,把算命的人稱為會看的,陳秋生家的竟然為了讓人相信她的話,連封建迷信那套都搬出來了,夏菊花嚇得連忙對陳秋生說:「可別讓她再對別人說了,要是讓紅小隊聽到了不是玩兒的。」
紅小隊人人害怕,又一連來了平安莊幾次,陳秋生也是怕的,點頭保證回去就囑咐媳婦別再瞎說。夏菊花問了問他媳婦都對誰說過了,聽說老陳家都快讓陳秋生媳婦囑咐遍了,心裡感動又好笑:
平安莊九十幾戶人家,劉、陳兩姓是大姓,剩下有那麼二十來戶是雜姓。要是陳家人都說到了,等於村裡有一小半的人家從現在開始已經在節約糧食。
來年應對天災就更有把握了。
「隊長,秋生,你們咋還在家呢,大隊長找你們呢。」陳冬生急急忙忙的跑進院子,衝著夏菊花和陳秋生就來了一句,把兩人給嚇了一跳。
「大隊長沒說是什麼事兒?」夏菊花問了一句。
陳冬生搖頭說:「我剛才正打掃豬圈呢,大隊長就過來了,看了看豬然後就讓我找你們倆。」
夏菊花兩人聽了不敢耽擱,一起來到豬圈,見李長順正站在單獨養著的那頭豬跟前發愣,連兩個人走近了都沒聽到。
陳秋生怕夏菊花還對上午去大隊的事兒心裡犯嘀咕,上前喊了一句:「大隊長,你找我和隊長有事兒呀?」
李長順聽聲回過頭來,先指了指圈裡的豬問:「這個就是那個敗家娘們養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