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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直聊著沒啥營養的話題,足足十來分鐘過去了,夏菊花才想起來問:「哎呀,看我越老越胡塗了,都沒問齊同志你大晚上過來,吃飯了沒有。等著,我給你做飯去。」
齊衛東連聲讓夏菊花不用忙,聲稱自己是吃過飯來的。可哪兒架得住實在的農村人開口要給客人做飯,是任何勸阻都阻止不了的,最終只好由著夏菊花去了廚房。
等夏菊花一出門,齊衛東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志雙兄弟,你對哥哥可是一句實話都沒有呀。我就納悶了,嬸子這麼實在的人,你咋沒跟著學學呢?」
不實在的劉志雙,很想告訴齊衛東,她娘從來沒跟別人有的沒的扯過這麼長時間,所以你從哪兒聽出她實在來了?偏偏人是自己招惹來的,只能滿臉通紅的再次向齊衛東道歉:
「齊哥,你也看出來了,我們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家裡會漏點兒粉,想著趁過年換兩個錢。可是咱們去的那個地方,我們不也是怕……這不,我剛回家多一會兒,齊哥你就找過來了。」
別光覺得我們不說實話,你自己做的事兒也不咋地道。
齊衛東沒想到自己都找到門上了,劉志雙竟然還有話堵自己,臉上有些下不來:「我這不是想著跟你做買賣……」
「齊哥。」劉志雙很緊張的看了看門外頭,眼神里竟帶著些狠意,大有齊衛東再說下去,他就跟人撕破臉的架勢。
別說齊衛東,就邊端著碗的夏菊花也被劉志雙突然冷冽的聲音給驚著了。真看不出來,自己這個老兒子真有幾分小聰明,竟然領會了自己剛才跟齊衛東東拉西扯的用意,還配合的這麼好。
既然兒子配合,夏菊花自然不能讓劉志雙和齊衛東真在自己家裡翻臉,一邊進門一邊出聲:「齊同志等的不耐煩了吧?」倒讓齊衛東以為自己剛才只顧指責劉志雙,沒聽到夏菊花出廚房的聲音,而劉志雙聽到了才出聲制止自己。
看來倒是個謹慎的人。這年頭做敢去黑市做買賣的膽子都不小,膽大還謹慎的人卻不好找,倒是該認真考慮一下長期跟這個青年農民合作的事兒了。
思量間,齊衛東就聞道一股酸辣帶著蔥香氣,刺激了自己的味覺,不由往夏菊花端來的碗看去:碗是農村常用的老粗瓷碗,裡頭暗褐色的一團湯水上,漂著紅乎乎的辣椒油,撒了切得細碎的蔥花,湯水裡冒尖的好象就是自己惦記的粉條。
可是味道卻很能勾起人的食慾。
「嬸子這做的是什麼,聞著可真香。」齊衛東一笑,站起來接過夏菊花手裡的碗。
「農村能有什麼好東西,還不就是家裡漏的粉條子。我想著天怪冷的,讓你熱乎乎吃點兒去去寒氣。你可別嫌棄嬸子手藝不好。」
齊衛東聽了忙笑:「哪兒能呢,我還頭一回這麼吃粉條呢。」說著不客氣的呼嚕呼嚕吸了起來。
這還是夏菊花上輩子趕集的時候,集上有賣酸辣粉的小吃攤子。她不愛吃辣不想吃,也捨不得錢,可架不住劉保國幾個想呀。
一碗酸辣粉沒幾塊錢,孩子多了就不是夏菊花承受得起的。因此借著在人家小吃攤子邊上買東西的理由,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也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酸辣粉好吃,就是得有好湯。現在夏菊花沒有什麼湯頭,很擔心的看著齊衛東,想知道他對自己這碗本地沒有的吃法做何評價。
劉志雙和劉大喜有些哀怨的看了夏菊花一眼,要不是齊衛東還有,都想問問她記不記得人家齊衛東是騎自行車來平安莊的,而他們兩個全憑腳走,更累也更餓!
「嬸子好手藝!」齊衛東吃完後衝著夏菊花豎起了大拇指:「我都想著跟嬸子學學咋做的了,回家也讓我娘嘗嘗,你不知道,我娘最愛吃辣的。」
「這有啥難的。」夏菊花心裡一定,臉上的笑那叫一個和煦:「家裡漏了不少粉條呢,等一會兒你走的時候,讓志雙給你多裝點兒。」
屋裡另外三個人一齊看向夏菊花,夏菊花一臉榮幸的說:「你可是城裡人,這麼老晚還能來看志雙,可見跟志雙的交情是真好。跟城裡人交上朋友,平安莊志雙他們這輩兒里,你可是頭一個。」
「娘。」劉志雙帶著些不滿叫了一聲,又看了齊衛東一眼,仿佛埋怨夏菊花為啥把家裡的秘密,就這麼毫無防備的說給一個外人聽。
夏菊花嗔怪的看了劉志雙一眼:「齊同志不是你的朋友嗎,再說咱們家的紅薯是生產隊分的,又不偷不搶,不過是老輩有這份手藝,自己想過年吃個新鮮,還不能漏粉咋地?」
「能,那咋不能呢。」齊衛東現在就愛跟夏菊花說話:「嬸子你們過年想吃個新鮮,還能自己漏點兒。我們想吃,大起早到供銷社排隊都買不上呢。」說完故意嘆了一口氣。
夏菊花就有些躊躇:「那麼難買呀?」
齊衛東認真的點頭。
夏菊花臉上神情更加猶豫:「按說吧,你是志雙的朋友,又是自己家裡想吃,嬸子該給你多拿點兒。可是不怕大侄子你笑話,咱們農民一年到頭就指著生產隊分的那點兒糧食。要不是怕紅薯開春吃不完會爛,誰家費這個工夫漏粉條。這粉條好吃,它不如紅薯頂飽呀。」
齊衛東眼睛裡閃出精光來:「嬸子要怕粉條不如紅薯頂飽,不如我拿紅薯跟嬸子換得了,要不白拿嬸子的粉條,我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