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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間,代副部長咦了一聲:「夏大隊長,我咋看著你們村東頭和村西頭的房子,差別有點大呀?」
不大才怪呢。夏菊花淡定的給領導們解惑:「我們這兩年劃的宅基地,都集中在村西頭,村東頭都是老房子。」
原來是這樣。代副部長輕輕點了點頭,邊向村西走,邊比較著東西兩邊房子的差距,這一比更把他比得心驚:「你們近兩年的新房可沒少蓋。」還都是磚瓦房。
夏菊花的心裡再次浮起壓制不住的自豪感:「是。跟那四個生產隊相比,平安莊生產隊有編織廠的收入,社員的分紅更多一些。大家手頭寬裕了,就想住得好點兒。我想著既然大家都想蓋新房,不如儘量蓋得統一點兒,整齊點,設施全一點。」
好嘛,在大部分農村還為蓋一座土坯院子犯愁的年代,敢想出這麼三點來,夏大隊長果然不是一般人。別的不說,農民往往把起一座新房子,做為自己畢生的追求,有些人家甚至幾代才起一座新院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與規劃。
可平安莊西頭聳立的一座座規制相當的磚房,告訴部長與記者同志們,夏菊花說的那三點,平安莊的社員們都不折不扣的執行了,這是多麼強大的組織能力與號召力!
「夏大隊長,哪座是你的院子,我們也去認認門,正好代副部長應該走累了,咱們到你家坐一會兒。」張記者提議道,他想把夏菊花生活的院子也拍攝進鏡頭,全方位向人們展現夏菊花的點點滴滴。
不料夏菊花回頭看了一下說:「要去我家呀,咱們已經走過了。」現在他們已經快到村西了,離夏菊花家有幾十米的距離。
謝記者忍不住問:「夏大隊長你家咋沒蓋磚瓦房,是因為錢都集資修路了嗎?」如果是這樣可就太好了,又是一個夏菊花同志公而忘私的好素材。
可惜夏菊花同志實在沒有配合記者的經驗,張嘴就是大實話:「不是錢不夠。你們知道我兩個兒子都進城了,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住啥房子也就是睡一覺的事兒。等啥時候我不用管大隊的事兒了,再蓋房子也不遲。」
謝記者與林記者都遺憾的搖了搖頭,只有張記者追問:「夏大隊長,你就不怕自己一直不蓋新房,被人誤會為沽名釣譽嗎?」
「啥?」夏菊花沒聽說過這個詞,不知道是啥意思。聽張記者給她解釋後哈哈笑了:「我就是一個大隊長,又不是國家幹部,要好名聲幹啥?社員們相信我,我就繼續幹這個大隊長,要是不相信我,我不干不就中了。」真的從現在就不干大隊長,正合她的心意。
所有人聽了又是一愣,他們都聽出夏菊花是發自內心說出這番話的。
「你想不干大隊長,我們這些孤老咋辦?」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只見一個老太太有些生氣的看著夏菊花,手裡還拿著納了一半的鞋墊。
夏菊花忙賠笑說:「七奶,這麼冷的天你咋出來了。今天領導來咱們大隊視察,我就是那麼一說。你放心,就算我不當大隊長了,誰接任大隊長,也不能虧了你們這些老人。」
代副部長等人頭一次見夏菊花如此向人賠小心,不由問:「這位是……」難道是夏大隊長的婆婆,可她婆婆不應該由她自己供養嘛,咋還有下任大隊長的事兒?
七奶癟了癟嘴,向代副部長等人介紹自己說:「我是平安莊生產隊的五保戶。自從菊花當了生產隊長,就對我們這些五保戶照顧著呢。口糧是跟大夥發一樣的,還給我們蓋了養老院,年底給我們分零花錢。我們自己養雞的錢,也都自己裝著。你們說,這麼好的人不當大隊長,啥人當大隊長?」
平安莊只是一個大隊呀,竟然建了養老院?代副部長覺得又一次被刷新了認知,看著七奶問:「你們養老院建在哪兒,一共有幾個人?是全大隊的五保戶都住在這兒嗎?」
七奶看向夏菊花,代副部長以為她在等著夏菊花的示意,看向夏菊花的目光里重新帶上探究。不想七奶直接瞪了夏菊花一眼,說:
「我們養老院不是平安莊大隊的,是我們平安莊生產隊的。現在才我跟老董頭子兩個人。我都跟你說了,我們兩個活不了幾年啦,住自己的老房子就得。你說你非得費那老些錢,給我們蓋新院子。有那錢你自己蓋座磚瓦房,也省得志全他們兄弟不放心你,總想把你接到城裡不是。」
養老院竟然是新蓋出來的,還是平安莊生產隊以一己之力蓋的,代副部長一行人顧不得再走訪其他社員家庭,跟著絮絮叨叨的七奶,一起來到養老院門前。
牌子已經掛了一段時間,卻被七奶每天擦得乾乾淨淨,讓人懷疑是不是為了應付檢查新掛上的。可進院一看,這個疑問馬上被打消了:院子裡向陽的地方,豎著一個桌子,桌面上剛打好的袼褙平整的貼在上頭。
夏菊花不由說:「七奶,不是跟你說了這些房子你們隨便用,直接給哪間屋子升著火,一天就能烘乾,費事晾在外頭幹啥。」
七奶繼續不滿的瞪夏菊花:「燒火不得費柴火。那柴火都是大夥幫著背來的,能省點就省點。這幾天仙枝她們又趕訂單,一時半會用不著袼褙,慢慢晾來得及。」
雖然她在瞪夏菊花,說出來的話也不算客氣,可代副部長他們就是覺得兩人之間十分親近,七奶的抱怨帶著些向夏菊花撒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