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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菊花心說,王彩鳳坐完月子就該輪到孫紅梅了,一個接一個的我也得能上得了工。不過她不會真的說出來,面上帶著欣慰笑著說:「娘知道你們心疼我,現在我還能幹得動呢,等真干不動了再說吧。」
不知道劉志全和劉志雙回屋和各自的媳婦說了什麼,等第二天夏菊花起來的時候,發現兩個兒媳婦都已經起來了,掃地的掃地做飯的做飯,連後院的雞都餵過了,還給她打了洗臉水。
夏菊花再一次體會到,不管自己做了什麼事,都得說了出來讓人知道,要不自己累死了,別人還嫌自己死的不是時候呢。
她也不會跟上輩子一樣,因為兩個兒媳婦給自己幹了點活就誠惶誠恐——上輩子夏菊花伺候她們的時候,兩個人都心安理得,夏菊花一個當婆婆的,被兒媳婦照顧一下,沒啥好心虛的。
吃過飯,夏菊花上工的時候又碰到了孫招弟,兩個人一起結伴往生產隊走,孫招弟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前幾天你天天炒花生,把我孫子都饞哭了。這兩天不炒了,他又天天站在牆根下等著聞味了。」
夏菊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要是我們自己家的花生,我就給孩子抓一把了。供銷社送來的都是有數的,那是公家的東西,一顆也不敢差。」
第27章
這些年夏菊花的人品在那兒擺著呢,幹活又認真又仔細,別人偷懶或是悄悄藏點兒糧食拿回家的事,從來都沒幹過。只有生產隊同意,她才跟著別人一起溜溜壠溝,撿點落在地上的癟籽。
所以她說不敢差了公家的東西,孫招弟當然信,笑著說:「我知道,就是跟你閒嘮嗑。」
夏菊花知道,孫招弟可能是閒嘮嗑,一會兒坐下編席,有的人就不是閒嘮嗑那麼簡單。恨人有笑人無的不少,心裡想著自己不定昧下多少花生的大有人在。
雖然留了些生花生是事實,可夏菊花覺得那是自己的技術賺來的,憑什麼讓別人說三道四。正想著一會兒怎麼堵上那些婦女的嘴,劉二壯就騎著自行車從身邊過去了。
夏菊花看了一眼孫招弟,問:「沒聽到吹哨呀,咱們來晚了,二壯都把工派完了?」沒派完工的話,他這個生產隊長急急忙忙的幹啥去?
孫招弟看了看太陽,肯定的說:「我也沒聽到哨,隊長是不是上大隊工會去,今天又得劉三壯派工了吧。」
平安莊沒有副隊長,以前也出現過劉二壯不在,劉三壯就替他哥把工派了的情況,夏菊花覺得孫招弟說的有道理,只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孫招弟見慣了夏菊花這個樣子,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沒得到回應是被怠慢了,只是加快了步子往生產隊院子走——說不定生產隊的人,能知道劉二壯這麼急急忙忙是幹啥去了。
等她們兩個到了生產隊,發現今天到的人比往天都多,好些人臉上都帶著笑,三五成群的說著話。都不用聽大家說的是啥,李常旺家的已經擠了過來,說:「你們兩可真沉得住氣,這時候才來。」
夏菊花和孫招弟平時都不愛串門子,沒什麼消息來源,所以不明白自己按時上工怎麼就成了沉得住氣。
李常旺家的一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這兩人還不知道那個大好的消息呢,忍不住賣了個關子:「你們知道嗎,今天不是隊長給咱們派活,派活的是劉三壯。」
夏菊花有些好笑的看著李常旺家的,從來沒想過李常旺家的還有拿盡人皆知的事賣關子的嗜好。
賣關子如果有人回應是樂趣,沒人回應就有點尷尬。李常旺家的不是讓自己尷尬的人,見夏菊花和孫招弟都不打算問自己為什麼是劉三壯派活,直接把答案說了出來:
「大隊剛才捎信來了,說是糧站今天能把公糧款結一部分,讓各生產隊快點去人,免得被別的大隊都結完了,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這不咱們隊長就去糧站了,就盼著他能把公社款都結回來。」
難怪呀。生產隊的大部分收入,就指望著交公糧返的錢。可每年這錢糧站不會在交公糧的時候,馬上付給各生產隊,而要等到糧站把公糧全都收齊,再向上報數後才慢慢返款。
有時候運氣不好的話,過年的時候公糧款都返不回來,得不到公糧款的生產隊只能在年後再給社員分紅。哪個生產隊遇到這種情況,社員都過不好年——農民一年到頭就指望著分紅,沒有分紅就沒有錢置辦過年的東西,年還怎麼過。
所以每次聽到結公糧款的消息,不光生產隊幹部高興,社員們也跟著期盼,就連夏菊花這個手頭不算太緊的人臉上也帶了點笑容:「要是二壯能把公糧款都結回來就好了。」
雖然大家按以往的經驗都知道不可能,但是還有不少人附合夏菊花的說法,好幾個婦女覺得跟夏菊花間那種無形的隔閡都沒有了,因為大家有了共同的期盼,不是嗎?
可以看得出來,大家幹活都有點心不在焉。夏菊花倒沒受什麼影響,重新坐下破葦皮的動作還是那麼嫻熟。安寶玲坐在她旁邊,連著有兩根葦子破到一半就斷了,乾脆不破了,專心跟夏菊花說話:
「嫂子,你說糧站都要把公糧款結了,應該也快結扛糧隊的錢了吧。」
原來大家惦記的還有這個。夏菊花也給不了準確的答案,只能按常理推斷說:「既然是大隊通知的,那就各生產隊都通知到了。要是糧站來的錢少,不會通知這麼多生產隊。」而是憑各生產隊和糧站職工的關係,自己打聽到消息悄悄的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