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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夏菊花打完招呼,象是才發現紅小隊隊長一樣,林主任笑著點頭:「夏隊長你也在呀,是不是跟縣供銷社的領導們一樣,聽說平安莊社員們利用冬閒時間抓緊副業生產,來取經了?」
剛被夏菊花懟的無話可說的夏隊長,聽了林主任的話心跟吞了只蒼蠅一樣難受,卻知道林主任現在到縣供銷社工作,不是他一個公社的紅小隊隊長能輕易得罪的。
有心想再說幾句狠話嚇唬一下夏菊花,跟林主任一起來的供銷社領導,已經騎著自行車過來了,見林主任停下,也都剎住車下來,等著林主任介紹。
林主任多面面俱到的人,先拉著夏菊花走到一個梳著背頭的中年人面前,笑著說:「夏隊長,來,介紹一下,這是縣供銷社鄭主任。鄭主任聽了我的匯報,對咱們平安莊生產隊的副業生產十分關心,一定要來實地考察一下。」
「歡迎你,鄭主任。」夏菊花學著上輩子電視裡頭的話,拘謹的跟鄭主任打了個招呼,多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鄭主任臉白白淨淨的,看上去十分和藹的跟夏菊花打了個招呼,就跟林主任玩笑著說:「要是知道夏隊長一直等著我們,我們應該早點出發的,是不是呀林組長。」
有這一句玩笑,場面終於鬆快了一點兒。按理說夏菊花這時候就應該領著鄭主任一行回生產隊,帶著他們參觀一下編席的地方,再看看平安莊已經編好的蓆子,談一談下一步的收購價格。
可現場卻還有一群來意不明的紅小隊,夏菊花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們也帶到生產隊去,只好看了夏隊長一眼。
夏隊長憋屈呀,自從當上紅小隊從來沒有的憋屈!如果是在運動初期,紅小隊的全盛時期,他管來人是公社供銷社的還是縣供銷社的,看不順眼先批/鬥了再說。
可現在紅小隊的全盛時期已過,紅小隊的經費都得由公社革委會下撥。而公社革委會除了正常經費,有一部分收入來源就是供銷社收購土產的差價,哪怕身為紅小隊隊長的夏隊長,也不得不向五斗米折腰了。
認不清現狀會沒有經費,認清了現狀則是讓人無力的惱怒!
「我們也是聽說年前各生產隊有人偷雞摸狗,所以才各處轉一轉。既然平安莊沒出現這樣的事兒,那我們就不進村了。」想著經費,夏隊長不得不違心的給自己找了個蹩腳的藉口。
夏菊花除了感謝紅小隊對平安莊生產隊的關心,還能說什麼?反正她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農村婦女,感謝的乾乾巴巴,紅小隊應該也不會挑禮。
等紅小隊的人灰溜溜騎車走了,鄭主任才感嘆似的說:「夏隊長帶著社員搞副業,也不容易呀。」
都是明白人,不容易在哪兒,心裡都有數。
夏菊花想起婦女們的期盼,先鋪墊一下:「多謝鄭主任理解我們的難處。主要是秋天大家一火心的把葦杆割回來了,堆在那裡只能來年燒火,太浪費了。大家就想辦法多編點兒花樣,也好過年給孩子們做件新衣裳。」
說到這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就是咱們農民一年一人只有一尺布票,大家雖然掙了點兒錢,想買布也不容易。」
對於鄭主任這樣的老油條來說,夏菊花這點兒小小的鋪墊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兒,可他沒的揭穿,反而順著夏菊花的話說:「沒辦法,誰讓現在國家的生產力有限,大家只能一起克服一下。」
官腔,這絕對是官腔。夏菊花看了跟在一邊的林主任一眼,林主任默默推著自行車沒任何表示。
「鄭主任,要不咱們先到生產隊坐一會兒,喝點兒水暖和暖和?」夏菊花沒有跟當官的打交道的經驗,眼看著林主任提供不了幫助,企圖用自己的熱情感化鄭主任。
人家鄭主人是個踏實工作的領導,拒絕了夏菊花的邀請,非得要先去場院裡看看婦女們是怎麼編席的。
看就看吧,夏菊花跟婦女們打過招呼,讓大家今天都穿的乾淨一點兒,給縣裡的領導留一個好印象,所以並不怕鄭主任參觀。
沒等靠近葦牆,婦女們說笑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鄭主任笑著評價:「大家勞動熱情挺高嘛。」
那是,都知道你們今天可能來拉葦席,還會付現錢,熱情不高才怪呢。夏菊花上前推開葦牆上留的門,請鄭主任一行進去。
場面還是那個場面,不過地上散亂的葦杆特意收拾了一下,看上去顯得井井有條。鄭主任不時的點頭,慢慢踱著步子,一張一張看著婦女們手下正在成形的葦席。就見場院裡的婦女們一個個手指翻飛,看上去讓人眼花繚亂。
「同志,你幾天能編一張席呀?」鄭主任走近李招弟,生怕嚇著她一樣,小聲而緩慢的問了一句。
大家早就發現隊長帶著人進來了,都想抬頭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城裡人跟農村人哪兒不一樣。又都記得夏菊花的囑咐,強忍著編手上的席,只用餘光看著幾雙鞋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
跟別人一樣盯著皮鞋看的李招弟,沒想到有一雙黑皮鞋停在自己面前,還小聲的問了自己一句話。他問的是啥,自己應該咋回答來著?
李招弟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抬起眼睛看了問話的人一眼,馬上求助一樣看向夏菊花。
聽清了鄭主任問題的夏菊花,心裡十分緊張,她可是跟林主任說大家得三天才能編一張席,想來林主任已經向鄭主任匯報過了,所以他才冷不丁提出這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