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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菊花看著堆了一院子的紅薯,看著已經升起的太陽,心情大好的笑著說:「他怕自己不來,自己賣的那點兒東西都變成平安莊的。」
劉志雙更加奇怪了:「娘,你咋那麼信齊衛東的話呢,要是他不把布送來,別人說你怎麼辦?」
為什麼那麼信任齊衛東?夏菊花不能告訴劉志雙,她上輩子聽說過齊衛東的一些傳聞,知道那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在八十年代最初做生意的人中,常被笑話太傻。
可就是這麼一個被人笑話成傻子的人,生意越做越大,九十年代就離開平德縣,把生意做到承平地區去了。而那些笑話過他的人,很多還是守著自己的小買賣,沒有幾個真賺了大錢的。
所以自從確定齊衛東,就是自己聽說過的那位姓齊的生意人,夏菊花對他就有一種自己都沒察覺的信任——人的品性是註定的,除非受到巨大的刺激,否則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怕啥,就算是買不上布,大家手裡的紅薯是不是實實在在的多了起來。」夏菊花往四處看了一眼,小聲說:「我是不是還能賺一斤五分錢的加工費?」
劉志雙都聽呆了,這還是他那個一板一眼,生怕別人說出一個不字來的親娘嗎?
不管是不是吧,應下別人的活兒總得做。劉志雙為難的問:「娘,咱們家就兩口鍋,要是漏粉的話你炒花生別人可就都知道了。」
夏菊花搖了搖頭說:「今天你和你哥,先跟你表弟他們把你舅家的粉漏完,他們回家之前,咱們家先不漏粉。」
見劉志雙不解,夏菊花只好跟他解釋:「不是娘不信你幾個表弟,可是他們還小著呢,萬一跟別人說漏嘴了,那可要出大事兒了。」
娘兩個說著話,滿囤他們也吃完飯過來了,見到一地的紅薯,有些好奇的問:「大姑,你這又是要幫誰家漏粉,這麼老些可不好漏。」
「可不是,我正跟你二哥商量,不行讓他二叔他們幫忙吧,咱們家先把你們的粉漏完了。」
滿囤的了十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要不我帶著他們幾個回去得了,反正我也學得差不多了,等回去帶著他們一起漏。」
夏菊花笑了:「你想回家,正好替姑辦點兒事。」說完拉著滿囤到一邊,讓他回家去問自己的兩個娘家兄弟媳婦,今年都要給誰做新衣裳,都用啥顏色的布,並告訴滿囤:「悄悄跟你娘說,你二哥一個朋友有本事,能買來不要布票的布,不過不能太多。」
從到了大姑家,已經覺得自己思想受到衝擊的滿囤,再次受到了震動,他姑咋啥都會、啥都能買到呢?
十七歲的滿囤,已經到了知道輕重的年紀,不會把話問出口,反而沒等夏菊花囑咐,就鄭重的說:「大姑你放心,除了我娘我誰也不說。我也會跟我娘說,不能一下子把二哥的朋友嚇跑了。」
夏菊花樂的拍了拍滿囤的肩膀:「知道就行,快回去吧。」
滿囤一走,夏菊花在家裡也呆不住,她得去找五爺和陳秋生兩個商量一下,紅薯應該怎麼分配,最先應該從誰家拿粉條,還得跟婦女們打一聲招呼,問清楚大家需要布的數量和顏色。
至於質地,除了斜紋布,就是平紋帶點花兒,現在哪有什麼挑選的餘地。
等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平安莊上空就籠罩了一層努力壓抑著的興奮,大人們個個不自覺的嘴角上揚,連帶的孩子們犯點兒小錯,也不會挨罵。
李長順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不解的問竟在街上走動的五爺:「你們生產隊的人是咋啦,一個個都這麼高興呢?」
五爺從算子裡哼了一聲:「一群眼皮子淺的東西,聽說過小年那天殺豬就都忍不住了,現在就開始想著咋吃殺豬菜呢。」
吃個殺豬菜就能高興成這樣?李長順並不相信:「咋沒見大壯家的?」
「她忙著呢。」五爺面色不變的抬了抬下巴:「你沒見我們平安莊現在廚房裡的都是男人,那幫婦女們都忙著呢。娘的,這叫啥事兒?」
你要抱怨的話,把嘴角放下是不是可信一點兒?李長順背起手,一瘸一拐的往場院走。五爺在身後問了一句:「你找大壯家的有事兒呀,要是有事兒我讓人叫她一聲。再忙,大隊長來了還能讓大隊長親自去找她?」
李長順聽出五爺對夏菊花好象真的有些不滿,調回頭來勸他:「我知道你覺得一個婦女當生產隊長,心裡肯定不得勁。一開始我跟你想的一樣。可是這都快三月了,她乾的不是挺好的。照這麼幹下去,來年你們生產隊的分紅差不了。」
不光來年分紅差不了,今年大家都能過個好年。五爺心裡想著,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彆扭:「過日子還能光指著分紅?平安莊這些老爺們兒,臉算是丟盡了,天天進廚房裡忙活,算什麼老爺們。」
李長順不得不走回來,小聲說:「要我說你們生產隊的人就是太實在了,親戚那麼多,誰扛著紅薯來了都幫著漏粉,自己生產隊的活兒咋辦?耽誤了生產隊的活,是不是得扣工分?一句現成的話說說,不比……」
考慮到自己大隊長的身份,下頭的話李長順真不方便說了。就這,也足夠讓五爺吃驚的:「這不是大壯家的讓人給舉報怕了,又怕你們大隊覺得,我們生產隊的人不幫助兄弟生產隊嘛。」
李長順一下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說:「走,走,上你家我好好跟你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