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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主任想了想,自己先站了起來,對李長順說:「掛麵廠是自己磨麵,也有麥麩。可是他們的麥麩並不是白堆著沒用處,而是定點兒供應縣糠醛廠。要是你們要的少可以想想辦法,一下子要五萬斤的話……」
在座的人對縣糠醛廠都不陌生,因為當地人雖然不知道糠醛是做什麼用的,卻知道糠醛渣的用處。
大家把糠醛渣叫糟,混上野菜之類餵豬再好不過。各生產隊每逢交任務豬前,都會想辦法買一些餵豬,希望能讓豬多增加些份量。
夏菊花小心的問:「林主任,要是買不了那麼多麥麩的話,我們能不能買上些糟?」
李長順讚許的看了夏菊花一眼,心裡對她一下子由不滿上升到滿意極了。林主任眉眼也舒展開了:「可以。正好糠醛廠的生產科長是我的同學,我可以找他給你們各生產隊買上兩千斤糟。至於掛麵廠那頭,最多只能一個生產隊給你們買上五千斤麥麩。」
李大牛幾個臉都漲紅了,就連李長順的眼睛裡都要冒綠光了,站起身來就想握住林主任的手,卻忘了自己有一條腿不好使,差點兒又摔倒。
還是夏菊花怕李長順對林主任說的數目不滿意,一直注意觀察著李長順,及時的上前扶了他一把,才讓李長順的手順利與林主任握到一起。
「林主任,啥也不說了。等他們各生產隊殺豬的時候,你一定得來吃殺豬菜!」李長順激動的吐沫星子都出來了,林主任十分為難自己是不是應該躲開。
哪怕林主任答應的很痛快,可是牽扯到了兩個縣級工廠,他還要親自帶著李長順和夏菊花一家一家的去談。至於李大牛他們四個,早被李長順打發回各自生產隊了——他們就是替李長順送表揚信的工具人,在李長順看來,讓他們當面聽聽供銷社能替他們買到什麼,已經很不錯了。
等到林主任先進廠去找掛麵廠廠長的時候,夏菊花才敢小聲問出自己的疑惑:「大隊長,掛麵廠雖然是縣裡辦的,可是也得給公社革委會點兒面子吧?」
李長順帶著你怎麼這麼笨的表情看了夏菊花一眼:「張主任和掛麵廠廠長一直不對付,你不知道?」
夏菊花要是知道就不問了好不?聽說兩位領導不對付,夏菊花決定自己還是繼續不知道吧。可是李長順今天解決了麥麩問題,又得到糟的意外之喜,並不介意告訴夏菊花點兒內情:
「張主任他爹跟我一起抗過木倉,人家渡過江才轉業,比我這個泥腿子強多了。掛麵廠廠長的爹是投誠過來的,運動初期被打倒過,張主任那時候還是個二愣子,衝擊過人家家。」
這事兒讓李長順說的輕描淡寫,可把夏菊花聽的一愣一愣的,看李長順的眼神都不對了。李長順不屑的扭過頭:「不信?廠長他爹那個團,就是我跟張主任他爹老部隊給繳的械。」
夏菊花猛然想起自己上輩子看過的一個小品,裡頭有個演員說過一句話:你大爺還是你大爺。
因為有李長順大爺,這次夏菊花再進掛麵廠的時候心是忐忑的。不過好象掛麵廠廠長並不知道李長順這號繳過他爹械的人物,開宗明義的應下了林主任的請求,卻也提出了對平安莊大隊的要求:
平安莊大隊得替掛麵廠炒出一千斤花生來,做為他們過年發給職工的福利。當然不會讓平安莊白干,人家也和供銷社一樣,每斤給一分五的加工費,還自己提供花生和白糖。
這事兒講定,夏菊花就發現自己身上的事兒更多了,只好向李長順請假:「大隊長,炒花生只能我自己來,要不不能保證口味。我就不能跟你和林主任一塊去糠醛廠了。」
李長順覺得夏菊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百多塊錢呀,都換不來你去一趟糠醛廠?」
夏菊花只好跟著又跑到糠醛廠,結果人家見了林主任,一點兒條件沒提,就同意平安莊大隊第二天組織人來拉糟,讓夏菊花覺得自己白跑了一趟。
等坐著牛車回到大隊部,李長順沒讓夏菊花下車,反而讓牛車直接把她送回平安莊:「別的生產隊也不容易,葦杆的錢你們能直接給現錢就給現錢吧。」
算下來再編四百張席,有七八千斤葦杆也足夠了,夏菊花不得不問:「結現錢倒是行,就是每個生產隊給我們送多少葦杆呀?」秋天的時候各生產隊割葦杆恨不得打起來,現在哪個隊剩下的都不少。
李長順想了想說:「咋說供銷社都是給你們結現錢,能多收點兒就多收點兒吧。」
知道大隊長操心的地盤大,夏菊花操不過來那麼多心,只能給李長順打預防針:「大隊長,真不是我不想收。你想想我們總共才賣出去二百張席,也就四百塊錢在手裡,多收能收多少?」
李長順不信的看著夏菊花:「你們生產隊原來的錢呢?」
大隊掌握著各生產隊的家底,夏菊花把這個茬給忘了,只好說:「我們還有七戶欠帳戶呢,萬一誰病了生產隊不能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從秋天到現在炒了多少斤花生是吧?」李長順很理直氣壯的暗示夏菊花,如果平安莊有人需要用錢,她可以個人先給墊上。
別的事兒夏菊花都好商量,可是涉及到她的養老錢,誰想動她也是要吧跟人拼命的,哪怕是李長順這個老革命也不行:
「大隊長,一碼歸一碼,我個人的錢跟公家的錢可不一樣。他們要是欠公家的錢,秋生都記在帳上,將來能扣工分。可是欠我個人的錢,我能扣人家的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