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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菊花就想不明白了,大中午喝稀的,王彩鳳究竟咋想的,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懷著孕呢?喝上幾天她就知道難受在哪兒了。
夏菊花一直記得,自己當初懷劉志全的時候,才剛解放沒多長時間,全民都要支援鄰國打擊侵略者,地處平原的平安莊更是除了種子糧,一粒米都沒留。全村人天天四處挖野菜哄肚子,一餓起來抓心撓肝的恨不得塞把黃土進嘴裡。
現在王彩鳳同樣懷著孕,別說沒有上輩子孫媳婦那些孕期奶粉什麼的進補,可飯你都要自己減量,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王彩鳳聽說以後中午都要喝粥,心裡也打了個突,這才想起自己懷著孕,頓頓喝粥大人受得了,肚子裡那個受不住。當初懷劉保國的時候,婆婆總是想方設法給自己調樣做點,十天八天的自己還能吃上個雞蛋,所以劉保國胎里養的好,生下來足足六斤半。
現在肚子裡這個,怕是養不了那麼好了。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婆婆消氣,別狠心不管自己呢?
不想夏菊花狠心的還在後頭:「一會兒你把倉房的鑰匙給我,以後做飯用的糧食,我都給你們準備好,免得你說多她說少。」
被婆婆乘機收回了倉房的鑰匙,王彩鳳不是不難過,卻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好蔫不聳的把鑰匙給夏菊花送過來。就見夏菊花已經炒出一小盆糖霜花生,還有小半盆沒有掛糖霜。
「娘,我幫你把這些也掛上糖霜吧。」王彩鳳在娘家的時候沒學過怎麼給花生掛糖霜,想藉機學一下——婆婆的做飯的手藝不錯,同樣的粗糧做出來都比她做的好吃。
不想夏菊花搖頭說:「這個不用掛糖霜,我還有別的用處。」說完淡定的收起鑰匙,把已經涼的差不多的小半盆花生都倒到菜板上,用力的碾碎,碾完又用擀麵杖來回的擀。
自認為處在「戴罪立功」階段的王彩鳳,看著婆婆嫻熟的動作,聞著炒花生被碾碎後散發出的香氣,生生吞了一口口水,就聽到屋裡劉保國醒來的哭聲,不得不離開廚房,回屋伺候那位小祖宗。
等把劉保國收拾好了,夏菊花那兒也收拾完了,廚房裡除了空氣中殘存著炒花生的余香,一粒花生都不見。
王彩鳳吸了吸鼻子,心想婆婆真是越來越摳門,炒了那麼多花生一顆都捨不得讓自己嘗嘗。說是送給堂姐,可自己嘗幾顆堂姐又不會知道。
想是這麼想,劉保國那裡還餓著,她還得給孩子沏點米糊哄肚子。拿出米糊來,王彩鳳不得不想到夏菊花的好處,現在家家都缺吃少喝,別人家的孩子長到一歲多,都跟著大人一起吃三頓飯,哪象劉保國有專門的米糊吃。
這米糊是婆婆用自家分的白面,挖門子盜洞換來的大米磨出來的,又用小火炒的噴香,劉保國飯點兒前餓了,只要燒開了水一沏就能進嘴,又省事孩子又愛吃。
剛拿到米糊的時候,王彩鳳覺得婆婆有點小題大做——村里誰家的孩子也沒婆婆伺候的精心。跟劉志全說了,才知道了原因:自從公公因為沒得吃去世後,婆婆就很注意一家人的吃食。哪怕剛從老劉家分出來,婆婆寧願一家人幾年不做新衣裳,也儘量把一家人的肚子糊弄飽。
王彩鳳往常沒少拿這個跟同樣養孩子的媳婦們比較,換來了很多羨慕的眼神。現在又給劉保國沏好米糊,想起婆婆好的王彩鳳,臉上已經重新帶上了笑容。
夏菊花見她端米糊進來,讓劉保國在炕上玩,自己從柜子里把剛才碾的細細的花生碎拿出來,用勺子舀了半勺放進米糊里,米糊的香氣里又夾雜了些許熟悉花生的香氣,劉保國已經饞的口水都流出來了,不停的叫著奶奶。
「娘,你這法子可真好。」王彩鳳由衷佩服起自己的婆婆來。夏菊花只當沒聽見,把碗重新遞給她讓她餵劉保國,自己又開始忙活著做剩下的一床被子。
劉志全兄弟兩個跟扛糧隊回來的時候,天早已經黑了,全家人都等著他們吃晚飯。劉志全憨聲憨氣的說:「娘,明天別等我們了,三叔說了,今天頭一天我們還能按點回來,等以後任務重了,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理是這個理,不過夏菊花自己不會說這個話。倒是劉志雙看著桌子上的粥有些納悶:「娘,咋光喝粥呢?」
孫紅梅聽了心裡很痛快,嘴更快了幾分:「嫂子說要給家裡省糧食,冬閒的時候家裡一天三頓都喝粥。」
劉志雙看了看王彩鳳,又看了看已經端起碗來的劉志全,想想也端起碗來說:「娘,吃飯吧。」
夏菊花就看不了孫紅梅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兒,再說她下午已經教訓過王彩鳳,王彩鳳也在孫紅梅下工後第一時間向她道歉了,還這麼不依不饒,夏菊花覺得孫紅梅上輩子的病又犯了。
「中午飯的時候是彩鳳自己做的,一開始我不知道。不過後來我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生產隊分糧食的時候紅梅還沒進門,她那份口糧就沒有。家裡多了一個人吃飯,該省的自然要省。」
「當時我也問過紅梅了,她覺得這麼吃挺好。不過你們放心,明天早晨你們乾重活,該吃餅子還吃餅子,這粥我們在家的人喝就行。」別把自己摘那麼乾淨,家裡全是因為你才不得不省著吃。
劉志全狠狠瞪了一眼王彩鳳,說:「娘,你別聽她瞎咧咧,她就是個眼皮子淺的。」說完又沖王彩鳳吼了一句:「家裡娘當家,娘說吃什麼就吃什麼,你瞎做什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