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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筒筒的一個大開間,靠北頭放著兩張一米五的床,上頭各有一個棕墊子,這把一面牆占得滿滿當當。前後窗戶倒都掛上了窗簾,只是那顏色仍是劉志全心愛的土黃色,如果夏菊花準備常住的話,一定給他扯下來。
這就是劉志全說他都準備好的新家?夏菊花認命的把包袱放到床上,打開後先找出在家裡做好的炕被鋪好,再鋪上松鶴牡丹床單,屋子裡總算有了點兒生氣。
見屋子裡還有一張寫字檯和幾把椅子,下頭堆著不少鐵絲還有幾個釘子,夏菊花毫不猶豫的開始用腳量了量兩張床的長度,拿起鉗子嘎嘣把鐵絲剪斷,拉過椅子站上去,就要往牆上釘釘子。
「娘,你要幹啥,快放那我來。」搬東西上來的劉志全嚇了一跳,上前扶住親娘。李同志剛才被夏菊花幹活的利索勁給震了一下,現在見劉志全如此緊張親娘,心裡更覺得王彩鳳在家裡一定受氣——丈夫太過心疼婆婆,受委屈的一定是兒媳婦。
夏菊花指了指開闊的屋子說:「我還當你把屋子是間壁好的呢,既然沒間壁,那就先用帘子擋一擋,回頭得找東西間壁一下,要不保國和樂樂兩住著不方便。」
劉志全笑著把親娘扶下椅子說:「我定了一個隔斷,還得幾天才能到呢。」
「還得買個衣櫃,要不你們衣裳放哪兒。」夏菊花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實在想不明白劉志全哪來的勇氣,敢說自己把房子收拾好了。
「衣櫃也定了,還定了一個圓桌,都得跟隔斷一起送過來。」劉志全看出親娘對自己的不滿,臉上笑的更加誠懇。看在李同志眼裡,便是娘兩個是一條心,完全不理會還在搬東西的兒媳婦的感受。
於是迎接又一次上樓的王彩鳳的,便是李同志同情的目光。王彩鳳來回上了兩趟樓,累得不輕,完全沒看出李同志眼裡的同情,把東西往地上一放就對劉志全說:「志全,你快下去搬東西,我是走不動了。」
說話的語氣裡帶著些理所當然,聽在李同志耳里有些不可思議:受氣的人,跟男人說話也能這麼漫不經心嗎?不由扭頭看劉志全會不會對王彩鳳發火,便見劉志全笑呵呵的看著自己媳婦說:
「行,也沒剩下啥東西了,你跟娘歇著吧,一會搬完了我就帶你們吃飯去。」
李同志的目光又轉向了夏菊花:要是處處拿捏兒媳婦的婆婆,這個時候肯定得嗔怪兒媳婦,咋這麼不知道心疼上班掙錢的男人——當著婆婆面還敢指使男人幹活的兒媳婦,李同志見過的不多。
不想夏菊花沖王彩鳳說的是:「你坐椅子上歇會兒吧,我看剛才下去的人不少,你別再下去了。」口氣依然不算好,可話里的內容誰也不能否認是在關心兒媳婦。
李同志有些拿不準兩人之間究竟有沒有受氣了。倒是在她身邊的樂樂,見夏菊花已經鋪好了床,邁著小腿吧嗒吧嗒跑過去,拉著床單就要往床上爬。
李同志便想起自家男人剛才跟自己說的話,上前抱住樂樂:「奶奶剛鋪好的床單,咱們不上去。去阿姨家玩兒好不好?」
其實李同志自己說阿姨兩個字也挺彆扭,不過為了顯示自己城裡人與農村人的不同,還是把兩個字咬得清清楚楚。她不知道自己為啥要這麼做,下意識的便想在夏菊花婆媳面前顯示自己的優越感。
樂樂卻搖頭:「不去,跟奶奶呆著,幫奶奶幹活。」
李同志臉上的笑有些發僵,小孩子不裝假,誰對她好她就願意跟誰呆著,看來這個自己心中的惡婆婆,對孫女倒是不錯。
夏菊花手上一直沒閒著,已經開始給被子裝被套,又把李同志看得一呆:現在各家還延續著給棉被縫一條寬白邊的習慣,為的是好拆洗,用被套的人不多。
這家子農村人竟然每床被子都有被罩,還挺講究,就是不知道她們哪兒來的布票。
正想著,樓道里傳來好幾個人一起走路的聲音,屋裡人都沒當回事兒——剛才下樓的人就好幾個,應該是他們一趟把東西都搬上來了。
「娘,顧副主任來看你了。」劉志全的聲音偏在這時響了起來,夏菊花忙放下手裡的活計,王彩鳳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李同志卻呆住了。
顧副主任可是供銷系統的大領導,別看李同志的男人是小車班司機,卻只給一般科長們開車,並不是哪位領導的專職司機,想見顧副主任一面並不容易。加之顧副主任不住在筒子樓里,人家分的是最前面一棟樓里的單元房,隔著兩三座樓呢,他是咋知道夏菊花到了,又親自來看一個農村婦女呢?
沒等李同志想明白,顧副主任已經一馬當先的進了屋,老遠向夏菊花伸出了手:「夏菊花同志,我們又見面了。你身體都養好了,沒有啥不舒服的地方了吧?」
夏菊花跟他輕握了一下手,笑著說:「謝謝顧副主任的關心,我早就好了。」
「好了就好。」顧副主任笑呵呵的打量了一下屋子,帶著一絲抱歉說:「志全來的時間短,屋裡沒收拾好,你看著心疼了吧?」
夏菊花的確有不滿意的地方,可那是劉志全自己辦事不力,怪不到人家顧副主任頭上,當然搖頭:「他一到單位就能分上房子,一家子不用兩地分居,已經是領導照顧他了。我要是再不滿意,那就是不知足了。」
幾個跟著顧副主任一起上樓的人,一邊放東西一邊注意聽著夏菊花與顧副主任的對話,心裡品評著夏菊花與顧副主任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