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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兒子一個閨女都在廠子裡上班,兩個兒媳婦也都下地掙工分,他們一家子收入在生產隊應該是上等的,不是拿不出錢蓋磚房的人家。
牛隊長看著她笑了:「你都還住在土坯房裡,我幹啥那麼早蓋磚房。你沒見李大牛也沒蓋,還有李大隊長,一家子也都住老院子裡呢。」
夏菊花微微有些動容,向給自己倒水的牛隊長媳婦笑了一下:「讓嫂子跟你受罪了。」
「這可不算受罪。」牛隊長媳婦快人快語的說:「就是看著舊了點,冬天不冷夏天不漏,挺好的。以前住這房子裡愁吃愁穿愁沒錢花,才叫受罪呢。現在想吃點啥能吃到嘴,想用點啥手裡有錢就買,多享福的日子。」
可不就是這樣。夏菊花覺得牛隊長在三隊威信高,他媳婦發揮的作用肯定小不了。此時倒完水,他媳婦也沒離開,而是跟夏菊花兩人一起坐著說話。
開講的是牛隊長,他告訴夏菊花自己眼看著平安莊的建房隊活多得忙不過來,想等分完地之後自己也拉一個建房隊——遠處他沒敢想,光是平安莊大隊要蓋的新房能拿下一半,就夠他幹上一兩年的。
「成立建房隊是好事兒,可人少了不行。要不你去跟平安莊的建房隊商量一下,最好兩處合在一起干。」夏菊花覺得牛隊長經驗不足,應該讓平安莊的帶一帶。
牛隊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人家建房都是熟手了,我們剛拉起來怕給拖後腿,擺明了要占人家的便宜。」
「你這些年占平安莊的便宜還少了?」夏菊花跟他開了一句玩笑:「也不差這一回。我想讓你們合在一處還有個考慮,蓋房子人少了不行,工期一拖下回人家就不找你了。再說以後進城裡蓋個樓啥的,人少了得挨欺負。」
要進城蓋樓?牛隊長以為自己已經很敢想了,夏菊花竟比他還敢想,不由問出聲來。
夏菊花沖他點頭:「蓋樓咋啦,城裡的樓不是人蓋出來的?你們要覺得沒經驗,我讓小齊給你們找兩個人,教教你們咋看圖紙。」
想起看圖紙,另一件事就不能不說:「你拉建房隊的時候,不能只看誰力氣大幹活出力,也得找兩個念過書的,將來給你們算算帳或是幫著看圖紙啥的。」
圖紙不是一天會看的,現階段也用不到,可夏菊花覺得應該從現在就讓人學,免得將來用到了,連個人都找不出來。
牛隊長覺得夏菊花那句玩笑,說的本是實情——這些年三隊跟平安莊跟得緊,社員日子比另外三個生產隊好過不少,的確算是占了平安莊的便宜。
如夏菊花所說,都占了那麼長時間的便宜,不差這一回,區別只是以前他帶著全生產隊人一起占,現在只是他一個人占。於是牛隊長與夏菊花一起回了平安莊,發現街上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三隊那麼人心惶惶,生產隊院裡還有人進出,臉上沒有三隊社員氣憤或激動的表情,仍如以往一樣幾乎人人帶笑。
「大隊長,平安莊還沒開始分地嗎?」牛隊長覺得只有這一種可能。
夏菊花覺得沒啥不能說的:「是還沒分呢。秋生說大家想再集體秋收一回,等秋收完了,股份也該算好了就分。」
看了夏菊花一眼,牛隊長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壓下去。不壓下去也不行,他不是夏菊花,三隊社員也不是平安莊人,他們只關心現在分地、分農具不能吃虧。
「隊長,牛隊長。」負責平安莊建房隊的是李常滿,被夏菊花讓人找來,向兩人打聲招呼就不再說話,一副等著夏菊花吩咐的模樣。
對於平安莊生產隊的人只稱夏菊花為隊長而不是大隊長,牛隊長早已經習慣,眼睛還是不自覺的看向陳秋生,發現人正專心算著股份,眼皮都沒往他們這邊看一下。
可事情必須在陳秋生面前談,因為夏菊花希望任何關於平安莊發展的事,陳秋生都要參與。而陳秋生從來不讓夏菊花失望,查漏補缺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聽說牛隊長分地後也想拉建房隊,李常滿搓了搓手說:「跟著我們干也行,現在想建房子的人多得排不過來,你們的人跟著干幾天就能上手。」
夏菊花看看還低頭算帳的陳秋生,問:「他們的利潤還往隊裡交不交?」
陳秋生這才抬頭,那笑在牛隊長眼裡分明帶著算計:「當然是交些好。大隊能管的錢是不少,可想伸手要大隊錢的人更多。咱們生產隊要是自己有點錢的話,遇事不用指望著大隊,很多事兒要好處理的多。」
對此夏菊花也認同,不過有些擔心的問:「可是大隊能保留,生產隊的話,怕是……」留不下。
陳秋生不在意的接著笑說:「生產隊是留不下,可人還是平安莊的人。不行咱們就把建房隊改個名字,叫建築隊,跟編織廠似的當個廠子那麼弄。然後兩個廠子加一起,成立平安莊合作廠,利潤上交大家跟過去那麼分紅,錢不就能有著落了嘛。」
聽他說得容易,夏菊花眼睛睜得老大,陳秋生真是個人才,竟然現在就想出了農業合作社的主意,這可是上輩子土地流轉之後才出現的事物。
不過夏菊花並不覺得提前出現在啥不妥,至少在平安莊,那些不能進三個廠子上班的人又多了一個去處,能保證每戶有一個人按月掙現錢。
牛隊長看向陳秋生的目光也佩服不已,三言兩語間,就讓夏菊花同意平安莊是一個整體不可分割,陳秋生只當粉條廠的廠長有些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