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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沒有一個人看孫氏一眼,也沒有一個勸她回屋歇歇。孫氏就不是那種能想到二房和三房不理自己,是因為自己平時太偏心太壓榨兩房,大家才對她有這麼大意見,反而更堅定了只有小兒子對自己最好的念頭。
以往不管發生什麼事兒,小兒子一家都站在孫氏一邊,家裡誰要敢說孫氏一個不字,他們都比孫氏更快的反駁,甚至劉四壯都不惜把劉三壯打的頭破血流。
不行,孫氏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既然只有小兒子一家跟自己最貼心,那她可不能讓小兒子被紅小隊的人帶走,更不能讓紅小隊把兒子打成壞分子——要是小兒子被打成了壞分子,二房三房不就更得意了,從此以後眼裡更沒有她這個當娘、當奶奶的。
哼,既然老二帶著紅小隊的人去抓老四了,那他這個生產隊長也別想幹了。孫氏恨恨的想,一個不孝順的人,哪兒配當生產隊長呢
一邊想著孫氏一邊一個人往出走,看熱鬧的沒想到她管都不管明顯傻了的三兒子,還有心思出門,就讓出空隙來讓孫氏離開,還有人跟在她身後,想看看這個老太太到底想幹什麼。
等大家發現孫氏去的方向是大隊,就有人跑去給李大丫和安寶玲報信。安寶玲有些不安的對李大丫說:「二嫂,你去把娘喊回來吧,要是她去大隊胡說,二哥這生產隊長……」
李大丫不在意的搖頭:「不當就不當。要不是他當著這個生產隊長,天天怕影響不好,我們早就分出去單過了。」
誰不想分出去單過,自己掙的工分自己留著,不用養活好吃懶做的小叔子一房,還沒有對自己挑三撿四。安寶玲大有同感的點頭:「也是。我覺得三壯傻就傻吧。沒傻前乾的都是傻子活還不落好。現在傻了,我說分家也就沒人攔著我了。」
給她們送信的人……我送了一個寂寞。
轉念一想,李大丫和安寶玲說的沒什麼錯,攤上孫氏這樣的婆婆和劉四壯這樣的小叔子還有孫桂芝那麼能挑事的妯娌,寧可不當生產隊長,寧可只養著自己男人,也沒人願意跟他們一個鍋里攪馬勺。
於是大家慰問了一下安寶玲,惋惜了一下劉三壯就離開老劉家,就急三火四的跑向大隊,要看看孫氏又要作什麼妖。邊跑,大家還把李大丫和安寶玲說的話傳的四下都知道,聽到的就沒有一個不罵孫氏和劉四壯一家的。
夏菊花暫時還沒聽到這些傳言,她在人都散了之後,就進了老劉家的院子,看都沒看正房一眼,直接來到劉三壯他們住的西廂房。
「嫂子,你來啦。」安寶玲可以不理會別人,看到夏菊花的時候眼淚卻又掉了下來:「嫂子,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得帶著三壯分家出去單過。」
夏菊花很無奈的笑了一下,沒接話茬,而是問:「志雙回來的時候,告訴我大夫說老三回家靜養就行,沒說老三……咋變成這樣了呢?」
被抬到炕上的劉三壯,仍然維持仰面朝天的姿勢躺著,眼珠還是一動不動,對誰來誰走一點反應也沒有。李大丫嘆了一口氣,說:「二壯回來的時候也說老三沒事了,可能說的是頭上的傷沒啥事,也是怕家裡人跟著擔心。」
說完,她拉住夏菊花的手,替安寶玲招呼夏菊花坐下,說:「嫂子,我想好了,要是這回二壯當不成生產隊長了,我也要分家出去單過。」
這是你們老劉家自己的事兒,跟自己這個早已經分家出去的兒媳婦說不好吧?夏菊花低下頭,一句回應也沒有。
李大丫和安寶玲並沒有因為夏菊花的不回應,覺得她有多不近人情不給自己出主意,反而認為大嫂就是這樣的人,碰著是非總是繞著走。
她們跟夏菊花說自己想分家單過,一是實在憋屈的太狠了,要讓人人都知道自己的決心。另外一個就是讓夏菊花知道,她們跟夏菊花一樣受孫氏欺負多年,理解了當年夏菊花非得離開老劉家的決心。
倒不是想讓夏菊花多同情她們,而是大房的日子眼見著一天好過一天,說不定她們分家單過之後,哪天得讓大房伸把手呢——劉三壯受傷,夏菊花不就毫不猶豫的借出一百塊錢來。
一百塊錢呀,說拿就拿出來了,平安莊有幾家能有這樣的底氣。
別人的心路歷程夏菊花沒有興趣,一如當年她不得不離開老劉家,劉二壯和劉三壯也不能阻止孫氏是同樣的道理。她只是泛泛的安慰安寶玲幾句,告訴她沒有過不去的坎,說不定過幾天劉三壯自己就養過來了。
「別著急,讓老三慢慢養著吧。」夏菊花對安寶玲說:「剛才聽說老三回來了,我把火熄了過來的,要是不親眼看看也不放心。現在知道他就是需要養著,我這心裡也算踏實了,家裡還有活我也不多呆了,你有事讓志軍他們哥倆跟我說。」
安寶玲點點頭,從兜里掏出昨天向夏菊花借的錢,遞給她說:「嫂子,三壯看病就花了十多塊錢,他自己扛糧食包掙的夠了。這錢你先拿回去。」
夏菊花有些狐疑的看了躺著不動的劉三壯一眼,不是說他死活也沒告訴孫氏錢放在哪兒嗎,安寶玲是從哪拿到的呢?
安寶玲見大嫂看劉三壯,以為她擔心劉三壯以後的病還得用錢才不肯接,一邊往夏菊花兜里塞錢一邊說:「他這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我手裡的錢暫時還夠使,等不夠了再跟嫂子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