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頁
原來是孫氏帶著劉紅娟來看劉四壯兩口子的,夏菊花有些納悶,劉四壯關進學習班好幾天了,孫氏一直在家作劉二壯,怎麼今天自己親自來看他了?
難道是覺得豬被要回生產隊,想讓劉四壯替她要回來?夏菊花轉身就把自己的想法否決了:劉四壯自身還難保呢,顧得上學習班外頭的事兒?
終究是剛跟供銷社定下再編二百張席的喜悅,占據了上風,夏菊花回到平安莊後連家都沒回,直接來到場院,向婦女們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雖然大家一直表現出對夏菊花莫明的信任,可是聽到確切的消息還是忍不住小小歡呼了一下,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恨不得馬上把席給編好。
夏菊花算了一下,原來那二百張席,她們十幾個人編了十來天就完成了。現在場院裡的人比原來多了快兩倍,三十多人有個七八天就能完成。
這麼算還是把新手們邊干邊學的時間給算進去了,等著這批席編完,新手們都能獨立編席,也到了各家忙年的時候。
剛剛好,啥都不耽誤。
夏菊花的心裡有一筆帳,婦女們自己心裡也有一筆帳。聽到夏菊花還是要求熟手們用心帶新手,那些新學的一個個都對自己的「師父」賠著笑臉,說著好話,恨不得替「師父」把她們那一份都編好。
誰讓她們這些人一來,等於是搶了原來編席人的飯吃呢——人家原來能掙十天工分,她們來了大家最多只能掙七天工分,還要騰出時間教給自己編席。要是不說好話,攤上個心眼小的「師父」,關鍵步驟少說幾句,自己編出來的席不合格,那下次就別想著編席了。
夏菊花看著場院裡婦女們各異的表情,心裡有數,對李常旺家的耳語了幾句,李常旺家的臉上就帶出笑來了,衝著她點了點頭,對著大傢伙就喊了起來:
「隊長呀,這原來會編的和新學的,不能都記一樣的工分吧,我們編的又快,還得教新學的怎麼編,要是記一樣的工分我可不干。」
「對呀,新學的編的多慢呀,她們編一張席我都能編兩張席了。」
「要是不邊編邊教人,我三張席都能編出來。」
「你就吹吧。要說隊長能編出來我還信,就你……」
原來編席的人都贊同李常旺家的說法,新學的則一個個面上十分不好意思。夏菊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有新學的站在一邊的老兒人,都沒開口議論,只有那幾個沒有新人站在旁邊的人,說話的嗓門才又響又亮。
「嗯,大家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原來編席的人,每天還是六個工分,不過編席的數量跟原來一樣,兩天半必須編出一張席來。而且如果有人問到跟前,不能說自己編席呢就不教別人。」
能保住六個工分,是原來編席婦女們一直希望的事兒,一哄的都應了。夏菊花才看向新學的那些人:「你們原來沒學過編席,這次跟著是練手也是學手藝。所以一天只能記四個工分,保證三天編好一張席,如果沒編好的話,得扣工分,你們覺得怎麼樣?」
新學的人也沒有什麼意見,李大丫更是率先說:「行,沒意見。我們跟著大家學手藝都沒給拜師錢呢,給記工分就挺好。」
有她這句話,那些心裡有點小九九的人也都眯下了:以前想學個手藝,都是要好好孝敬師父,就那還得給人家白干多少活呢。現在自己學了不算,還能在家裡悄悄教給閨女或是娘家人,怎麼算都是占了便宜。
既然都沒意見,為了提高效率,還是簡單的做了些分工的,那就是把編席的和破葦皮的人分開,編席的人專心編席,破葦皮的人專心破葦皮。
熟能生巧的道理在哪兒都適用,這麼一分工,編席和破葦皮的速度都提高了不少,一天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個人編出了大半張新席。照這個速度,兩天完成一張新席很輕鬆。
速度的提升,讓婦女們的熱情也跟著提升了不少,大家聽到下工的哨子響了都不大願意離開,都是一副恨不得挑燈夜戰的表情。
夏菊花只好親自趕人:「好了,二百張席足夠你們編的,我也再琢磨一下新花樣,保證讓你們編到煩。現在都下工,要不你們家男人來跟我要人,我可招架不了。」
孫招弟跟夏菊花往家走的時候,笑著對她說:「嫂子,我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夏菊花腳下微頓,臉上看不出什麼:「哪兒不一樣了,嫌我說話多了?」
「才不是呢。」孫招弟樂呵呵的說:「你現在比過去是愛說了不少,可是句句還是說到點兒上。再說也比以前愛笑了,好些以前不敢跟你說話的人,現在都敢跟你開玩笑。」
說到自己愛笑了,夏菊花也承認:「可能是我想開了,日子比以前過的舒心了點兒。這人呀就得自己想的開,想開了那些愁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了。」
孫招弟感嘆完了夏菊花,又感嘆起自己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過上嫂子你這樣的日子。唉,等著老三娶了媳婦吧,只有他們都娶上媳婦,當娘的心才能鬆快點兒。」
說完,猛的想起夏菊花的小兒子雖然娶過一次媳婦,卻已經離了婚,忙不好意思的說:「嫂子,我可不是……」
「我知道。」夏菊花知道孫招弟膽子有點兒小,如果不把話馬上說開,她今晚能自己擔心的睡不著覺:「要不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呢。兒孫自有兒孫福吧,咱們也不能跟他們過一輩子。」